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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513)

真气流转,遇见了心口那根针,稍稍一顿。

刹那真气一泄,身形一阻,身前罡气顿现缺口,一道乌黑的箭尖,已经旋转着飞bī他眉心!

他可自救,但必落城。

落城后想再起,绝无可能。

他咬牙不落,半空中生生扭转身形,想要避开要害,以一箭之伤,换上城离开。

忽然脚底风声一响,一双手轻轻托住他靴底,将他向上一送。

那双手出现的刹那,一个熟悉的声音,传音低笑,“去吧,救她,军队我来!”

一股真力直飙,送他上云霄。

他一声清啸。

城头士兵停了弓箭,看见一道人影火箭般自城下飙上,越过城墙,越过牒跺,越过他们头顶,他们仰起脸,视线跟随那一道烟云般的轨迹,脖子齐齐转过三百六十度,眼见那道如仙如烟云的影子冲上云霄,越过城头,落进城内的黑暗和火光中。

太过震惊,以至于城上无声。

好半晌才有人醒悟,大叫:“有人飞过了城头!”

城墙前,另一条宽袍大袖的人影,飘飘下落,落在龙骑前,宫胤先前骑过的马身上。

面对龙骑惊讶疑问的目光,他手一摊,掌心是宫胤的锦囊。

“国师有令,”他道,“从现在开始,你们由我指挥。”

宫胤的锦囊,有他的独门标记。群将俯首听令。

耶律祁收了锦囊,微微一笑,随即敛了眉头,注视着天际的红光。

他先一步到了城门前,一时却也无法进城。本想等宫胤打开城门,捡个便宜,谁知道却看见了城内的大火。

这个时候,不是争风吃醋的时候。

当然他更希望是宫胤送他进城,可惜他清楚地明白,景横波等的不是他。

虽说他也觉得景横波瞬移不怕火攻,可他也怕景横波犯傻。

他也有私心,不愿成全qíng敌,可和景横波安全比起来,什么都不重要。

有万一之一的危险,都不能忽视。

耶律祁摸摸鼻子,心想以后这笔账必得加倍地讨回来。

当然如果他做出这么大牺牲,宫胤都救不回景横波,宫胤也别回来要他的军队了。

他想着燕杀军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这次来本来想联系上他们,一起来救景横波,谁知道传信的人找到燕杀军的暂时驻地,却发现已经营地一空。

燕杀桀骜,还保留游牧民族般的风俗习惯,时不时游dàng在大荒土地,这次看来很不巧。

他只得带着属下奔来,在这王城城墙下驻马。

天尽头大火冲天。

他目光微冷,一扭头,道:“攻城!”

……

离沉铁王城不远的郊野之上,也有一队队伍,在匆匆前行。

最前方有彪悍的将领,有沉默的小姑娘,还有尾巴毛茸茸的小动物,在马头上跳跃,越靠近王城,那跳跃越急,似乎有所感应,感觉到主人巨大的危险。

……

大火冲天。

一团团火舌盘旋而上,舔舐着砖石梁柱帐幔器物……最近的火焰,离景横波不过数丈。

士兵已经在景横波勒令之下,放弃了反抗,满怀郁闷和不甘地,频频回头。

景横波在赶那些不肯走的同伴们。

“走吧。”她面对着众人忧心忡忡的目光,故作轻松笑一笑,“我只是在想事qíng,现在我想通了。你们陪在这里gān嘛?马上大家都会烧死。”

“不行。”铁星泽道,“你为我而来,如果折损在沉铁,我还不如陪你一起死了。”

“谁说我是为你来的?我另有想法,只是现在也不必说了。”景横波耸耸肩,“不要用这种眼光看我,我不会自杀。更不愿意因为我的原因导致别人伤损,所以你们必须走,你们一走我就走,你们不走,那就一起烧死吧。”

众人都凝视着她的眼睛,半晌七杀叽叽咕咕地道:“我看波波不会自杀。”

“她有瞬移呢。”

“啊呀呀我可不想被火烧掉一头好头发。”

“那就走吧。”

伊柒还不肯走,被逗比兄弟们拖走了,一边走一边大喊:“波波你可不要犯傻啊啊啊……”

景横波挥挥手,一反手打昏紫蕊,塞给铁星泽,“你一定熟知道路,带我的女官走!”不等他拒绝,又道,“我把她jiāo给你了,你要磨磨蹭蹭害她xing命吗?”

铁星泽只得咬牙,背起紫蕊,一边捡路往下走,一边犹自殷殷嘱咐:“无论如何命最要紧,一定要及时离开……”

“知道啦,啰嗦!”景横波看看天弃和英白,天弃不等她说话,转身就走,道:“我觉得有些事不大对,我得先出去静一静。”身形一闪便不见。

最后她看向英白。

“不是这样的。”英白拿起酒壶,站起身,“别上了人的当。”他指指那堆衣物,“你不觉得这些,很蹊跷吗?”

她微微翘了翘唇角。

当然蹊跷。

这东西,明显不是宫胤拿给她的,宫胤一心要掩藏,怎么会bào露在她面前?

那么如果说有心人一路收集,也太可怕了,难道宫胤和她一路踪迹都在他人眼中?那人如果真那么厉害,早下手了。

再说有些东西,宫胤根本不会留下来。

殿顶三日夜,从激越qíng绪中平复之后,她开始冷静思考,翻捡那些衣物,然后发现,很多东西,其实对不上。

衣服是可以仿制的,气味是可以混淆的,比如襄国太监衣裳下摆的红泥,仔细查看并不是那密室丹泥,而那土地公公面具,细看也不一样。

连那洛阳铲,仔细看也不一样,不如宫胤当初给她的那个jīng致。

她想,这里这一堆,其实都不是原版吧?

事qíng都过去了很久,衣物上怎么可能还留有那些气味,这是最近的手笔。

但对方对她很了解是必然的,知道她心中怀疑早已到了顶峰,无需原版,只要近似的东西稍稍一提示,她就会自动对号入座。

对方绝不可能一直掌控着宫胤的变身,她觉得更多应该是事后推断。对方应该也是个牛人,综合各种线索,真的将宫胤大多数变身qíng况都推断了出来,以近似物唤起她的确认,直至疯狂。

能推断准确到这个地步,还是有很大问题的,其中一定有些她暂时想不通的不妥之处,但现在她不想思考。

对方低估她了。

生怕她不疯,所以来了这么一招,却不知道,她本就是个疯子好吗?

来自异世的灵魂,不管这时代种种拘束,她有自己的思想和原则,不惜燃起大火,驱散这眼前浓雾。

“别赌气。”英白难得这么认真,凝视着她的眼眸,“和我先下去,他会来的。”

“我会走。谁也不值得我自杀。”景横波心中冷冷热热,不知是痛是悲,只想狂歌痛哭,又似乎无法发泄,一伸手抢过英白酒壶,抬头就灌了大半壶,英白抢救不及,哎哎连声,也不知是在可惜酒,还是怕她喝醉。

英白这种酒鬼,他壶里都是最烈的酒,连七杀等人都不敢轻易尝试。他盯着景横波,心想醉了也好,一捞就走,省得麻烦。

景横波半壶酒下肚,没觉得烈,脑子却一晕,她闭了闭眼睛,努力稳定身形,不想被英白看出自己已醉。

三天几乎没有吃饭,经不起烈酒挞伐。

“走吧!”她挥手,“你要我信他,那么,你去接应他,把他带到我面前,我就信。”

英白第一次出现犹豫。

他也知道事态紧急,奇怪宫胤怎么还没到,但他确定,一定是宫胤遇见了麻烦。

他确实很想去接应宫胤。

“去吧。”景横波大笑,身影一闪,跃上前方一座竖向天的立柱。

大殿连烧带塌,已经毁去大半,屋顶几乎全无,几根横梁几根立柱,孤零零地歪斜在一地断壁残垣之中,高处火势较小,但火舌依旧缠绕着那些柱子,缠缠绵绵地爬上来。

“英白。”景横波立在那柱子上,居高临下对着凝视她的英白,“两年前,我来到大荒,那时候我还没遇见宫胤。那时候我还是凤来栖的头牌。现在回想起来,那真是我人生至今,最痛快的一段日子。”

她仰起下巴,看向前方,废殿之下,亢龙军已经停了手,正用茫然的眼光,看着他们的女王。

到现在,普通士兵终于知道,他们化整为零赶了远路,抢了粮车,在这沉铁内部要剿杀的“叛匪”,竟然是女王。

亢龙士兵知道自家主帅和女王的恩怨,大多数人也见过她,都知道去年帝歌bī宫之变,正是亢龙一手推动。用全营啸营,用七条人命的广场自尽,将放逐女王一事,推上高峰。

那次事变,大多数士兵虽然算参与,但并没有眼见那年大雪纷飞下广场上女子苍白的颜容。心上的感触便也不qiáng烈。然而此刻,面对大殿废墟,烈火升腾,废墟和烈火之上的红衣女子,看她衣袂飘拂于殿顶之上,身姿笔直而神qíng凄怆,他们忽然也觉得心底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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