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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671)

黑暗中有风声,似是那咆哮红河卷掠波làng引起的风。

宫胤在红河边梭巡,袖子微微垂下,似乎在寻找一处可以渡越的地方,又似乎在思索什么。

又似乎在聆听什么。

红河的翻滚咆哮,渐渐静了下来,化为一泊平静的河水,看上去似是可以经过了。

宫胤纵身而起。

黑暗中,隐约似有轻微响动,那些一路动dàng闪烁的雪白冰莲,摇dàng得似乎更剧烈了些。

宫胤身形已经飞到红河上方。

忽然平静的河水“哗啦”一声,一道红中带黑的火光,直飙而上,还未靠近,四面山壁上cháo湿的青苔,忽然全部化成灰白的碎屑,纷纷洒落。

一霎间被烘gān。

冰雪真气最怕极热环境,宫胤半空中身形一顿。

粘腻沉滞的黑暗中,似有细微声响,有灼灼的光芒,在幽幽地亮。

那红黑火光一闪即逝,但随即,又有一道火光蹿起,比刚才的更亮更烈,似火神之舌,舔向宫胤靴底。

宫胤身子似乎一斜。

黑暗中有人呼吸一紧。一股幽幽的风潜近,就在宫胤背后。

宫胤袖底,手指忽然无声无息地一弹。

“嚓。”一声,他身后,最近一朵漂浮在漩涡中的冰雪莲花,忽然涨大了一倍,尖锐的冰棱花瓣怒放舒展,似无数短剑乍现寒光。

隐约一声闷哼,是人受伤后忍耐的声音,药香和火气之中,多了一股淡淡的血气。

一股劲风扑向宫胤背后。

宫胤身子已经闪电般倒退,退回了漩涡之中的冰雪莲花之上,手一招,那些漩涡中浮沉的冰莲花飞起,在半空中打碎,重新幻化凝结,化为一座薄薄的冰墙,正挡在那片红河之前。

于是一道朦胧的身影,便映在了冰墙之上,修长,鬼魅般柔软,着一件黑色的斗篷。

那人也惊觉了上当,单拳挥出,“嚓”一声,冰墙碎裂,他的身影消失不见。

红河流淌,漩涡旋转,黑暗还是那么浓腻,宫胤静静立在漩涡之中,对面看不见人影。

他眉宇间有厌倦之色,“出来吧。”

黑暗中有人低低一笑,唏嘘道:“还是瞒不过你啊……”

他的声音微微沙哑,音调忽远忽近,让人难以辨明藏身何处。

宫胤却根本不看前方,只盯着那红河,唇角微微讥诮,“你一直藏身在紫阑池中,故意让我看见这底下水眼,我以冰莲渡过漩涡,你也踩着我的冰莲一路相跟。埋伏在这红河之前,是想要借我的力,拿到红河底的东西呢,还是想要给我一把力,推我葬身红河?”

那人嘎嘎地笑了,哑声道:“我只是想瞧瞧,冰雪真气,如何渡过这极热之地而已。当然,如果你能冰封这条红河,我岂不省事?”

“我想过红河,只能全力以冰雪真气冰封红河。”宫胤面无表qíng地道,“但这般对抗,必将耗尽我全部真力,到时候你是坐享其成,夺取这商国真正至宝之地也好,还是趁我力竭,杀了我也好,总归都是你赢。”

“这不被你看破了吗?还以冰莲刺破了我的脚底。”斗篷人笑声桀桀,似乎并不紧张。

“我更想知道的是,你是谁?”宫胤抬起目光,盯住那一团模糊的黑影,那影子一直横亘在他和景横波的道路上,幽魂一样飘忽不定,今日才算当面撞上。

那人没有说话,似乎在笑,笑这是一个无聊的问题。

“让我来猜猜你。”宫胤根本不期待他回答,淡淡地道,“这紫阑池下地底红河,虽然冰雪真气的人过不去,但如果真能过去,拿出这红河之下的地心热石,可以抵御修炼冰雪真气导致的寒气郁结,所以,你和我,武功出自同源。”

那人无声笑了笑,对他能推断出这个,似乎在意料之中。

“你不是一个人,有相当多的帮手,很可能他们的打扮都和你一样,以便混淆视听。”

斗篷人眸底似有诧异之色,不承认也不否认。

“你的目的并不一定是要杀了我或者谁,你更多的,是在历练自己。你不愿意替你的敌人拔除敌人,你在等待时机。”

斗篷人目光一闪。

“你对宗门、江湖和朝中都非常熟悉,所以,你的身份,应该是三者兼具。”

斗篷人眼眸微微一眯,斜起一边唇角,笑了。

看似平静,实则震惊。

“最后。”宫胤淡淡道,“你一直……”

斗篷人竖起耳朵,凝神倾听,很想知道宫胤嘴里会说出什么来。

宫胤忽然道:“……也该死了!”

话音刚落,忽然一大蓬火红的液体,当头向斗篷人扑下。

斗篷人原本站在红河之边的一个漩涡上,脚踩着自己弄出来的冰,他不敢再脚踏宫胤的冰莲花,以免再在脚心穿个dòng。

宫胤已经离开红河,和他对面而立,相距三丈,斗篷人全部注意力都在对面的宫胤身上,而且他知道红河里淤泥真火,任何冰系真气无法掌控,因此并没有想到,袭击会从身后来。

百忙之中他只来得及飞快一扭身。

“嘭”一声巨响,那东西擦他的腰而过,狠狠砸上了他身下的漩涡,水波一阵动dàng,冰块起伏,他身子不稳,向后仰栽。

栽倒的那一刻,他才看见,那背后砸下来的东西,赫然竟是培养紫阑藤的那个透明的人体。

那透明人体在失去紫阑藤后,只剩下了透明的皮囊,抓起来小小一团。被宫胤在池子关闭时,趁黑悄然拿在了手中,他在红河边梭巡,实际上是将袖子里藏着的皮囊,悄悄放入了红河之中,灌满了红河真火淤泥。

宫胤自己的冰雪真气,无法对真火淤泥产生任何作用,但皮囊本身就是由底下真火淤泥培养,自然是最好的灌装物。

然后他使计bī斗篷人现身,一招之下两人掉换位置,将斗篷人bī到河边,自己则回到漩涡中心,他回到自己冰莲花的时候,手里还牵着那皮囊身下牵绊的那根jīng。

以言语令斗篷人心神浮动,然后,大力一抡,灌满真火药泥的皮囊,如巨石猛砸!

漩涡惊làng,真火bī人,斗篷人身子向下一仰,斗篷掉落红河之中,瞬间化为烟气消失。显露他身形柔韧修长。

眼看他要坠入红河,这红河是冰雪真气的克星,一旦坠落,立即和那斗篷一般命运。

“哧”一声,他垂落的发被燎去一截,一线火光顺着发丝往上一蹿,在他脖子上留下一道伤痕。

斗篷人急而不乱,单手一抄,竟然在不能视物的黑暗中,抄住了宫胤cao纵皮囊的那根长长的jīng。

宫胤微微冷笑,他早料到对方会有这一手,一抬手,一柄冰剑飞she,就要割断那jīng。

那人却忽然道:“你若现在杀了我!景横波就永远成为了别人的妻子!”

冰剑停住。

宫胤目中寒芒一闪。

“嗯?”他连鼻音,都显森然。

斗篷人吁一口气,借助长jīng之力,从容爬起,拍拍袍子,在冰块上自如地盘膝坐下,笑吟吟看着宫胤。

他已经恢复了镇定,深邃眼神里,三分自得,三分讥诮。

宫胤的软肋,永远只有一个景横波。有些人妄图挟制他这个那个,真是白费功夫。

“要想渡过这红河,先得灭了红河的真火。要想灭了真火,需要拿出河心里的火jīng石。拿出火jīng石之后,还要有三天,这真火的伤害才会降到咱们可以不惧,顺利通过的程度。宫胤啊宫胤,你说,你是等三天之后再出来,眼睁睁看着景横波成为他人妻呢,还是冒一场险和我合作,早日脱困,护住你的景横波的贞洁?”

宫胤慢慢将那皮囊拖了回来,幽黑的眸光笼罩着对面,面色呆板,明显戴了面具的男子。

“如何合作?”

斗篷人一笑。

“把你的般若雪,和你的帝歌,给我。”

……

浅约鸦huáng,轻匀螺黛,故教取次梳妆。

景横波坐在镜前,正为自己的“大婚”,进行最后的梳妆。

不过梳妆台前并无喜娘,也无华丽的凤冠霞帔和首饰盒,只有一个盒子,放着一颗红色药丸。

景横波偷来的药糙不少,龙胤将那些丹药各自练出了几颗,却小气地只给了她一颗洗颜丹。

就着热水,将丹药服下。一股灼热的气息从小腹处涌起,瞬间流窜至全身。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镜子,镜子里的女子,五官艳丽,皮肤状况却极差。朦胧的铜镜,也能看出肌肤上忽然出现的各种色素和暗huáng。

很难想象,一颗药能有多大效果?

然后她忽然觉得镜子亮了亮。

再仔细看,亮的好像不是镜子,是自己的皮肤?

肌肤正以ròu眼能感觉到的速度,在变白,像海cháo漫过了沙滩,天光淘洗了黑暗,一片晶莹碎琼之色。那片雪白海cháo所经之处,色素不见,暗沉不见,huáng斑不见,最后连毛孔,都令人感觉到正在慢慢收拢,直至了无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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