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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729)

哪怕只是一个背影,她也认了出来,那是明城!

……

“砰。”又一声,耶律祁的身子,第四次被重重摔在了淡红晶壁上。

一口淤血喷出,满墙冰棱尽成粉色,艳艳生光。

许平然此刻比先前更láng狈,衣袖撕裂了一块,唇角也隐隐有了血迹。她用撕裂的衣角去擦那血迹,出神地看了会——她的记忆中,似乎自己从来不曾流过血。

少年时在昆仑宫有师兄长辈们百般呵护,嫁人后她是九重天门宗主夫人。

她一生如此完美,美玉生晕,从不会被尘埃血迹所染。

她目光微冷,慢慢转向地上喘息的耶律祁。

耶律祁迎着她的目光,轻轻一笑。

“我还……活着。”

“你还拦得下?”她漠然道,看出他qiáng弩之末,只怕动也动不了了。

齿间都沁出血来,他忙着擦拭,一边犹自笑道:“对,我拦不下,但你有脸走?我还活着呢。”

她目中she出怒意,“我一直没有对你下死手,你该明白!”

“难道你是在心疼我吗?哦不对,以你天门宗主夫人的身份……”耶律祁笑道,“对一个后辈下死手,你觉得丢人而已。”

许平然闭上眼睛,胸口起伏,好一会儿才恢复平静。

这看似柔魅的男子,竟也是一副铮铮铁骨。

又多了一项她讨厌的。

她还讨厌自己莫名其妙的心软,为什么明明有好几次机会可以杀了他,却总是错过?

这种错误,不该发生在她身上。

“你错了。能杀人,永远不丢人。”她轻轻蹲下身,指尖对准他咽喉。

他睁大眼睛望定她,没有任何动作,她甚至在他眼中看不见任何惊惧,只看见一泊静水,倒映自己的影子。

他瞳仁很大很黑,边缘似乎微微晕染一圈淡紫,她在那样的瞳仁里清晰地看见自己,又或者,不是自己。

恍惚当年,九重天门,dòng房花烛夜,慕容微微俯身,她在他眼底看见自己,一身鲜红,她忽然想起师门的鲜血。

从此她再不与慕容对视。

从此她再不穿红。

她眼底闪过淡淡憎恶,对她,对他,也对他。

无谓的心软,是弱者行为,不该是她的。

她缓缓伸出手去。

……

城墙墙dòng因为激战,出现了很多裂口,但无论是全力对敌的耶律祁,还是心神不宁的许平然,竟然都没有发现,其中某道裂fèng中,透出两双眼睛。

两双眼睛,将dòng里发生的一切都看了个清楚。

“蒙虎,你说,怎么办?”

“不怎么办,这位可是主上的qíng敌。”

“哦。那你为什么不走,一直看着。”

“看高手对决,不行吗?”

“不得不承认,这老妖婆,真行啊,我觉得就算主上对上她,只怕也……”

“不是只怕,是肯定。主上在这两年间不断衰弱,哪比得上人家日日雪山静心无扰,修炼不休?唉,我只望主上早点解决那些问题,早日恢复……”

“我忽然想起主上走的时候,好像曾关照你,假货二号怎么处理。”

“……是有。主上说,假货二号不能常出现,出现多了,就会被识破,功亏一篑。所以,最多两次,用在关键时候。”

“还有一次是什么时候?”

“他说,如果许平然大开杀戒,或者可以用假货二号,将她引走。”

“你说现在,算不算老妖婆大开杀戒的时候?”

“这个……不算吧?再说这是qíng敌!”

“我也觉得不算。这可是qíng敌。”

“嗯,那就不算?”

“嗯……”

……

许平然的手指,冰冷地压上耶律祁的咽喉。

耶律祁闭上眼睛。

那手指如此冷,那是雪山的感觉,他厌恶这彻骨的冷,人生的最后一刻,他最想遇见的,是那女子如火一般的温暖乃至热烈。

横波。

愿你安好,享承平天下,扬帝歌新旗。从此后鲜血尘埃,废墟白骨,再与你无关。

指尖白气一闪。

“轰。”

一声巨响,墙dòng壁又破,许平然霍然回首,又惊又怒,万万没想到,竟然隔壁还有空间,竟然一直有人偷窥自己没有发觉。

她一眼之下,便见白衣人影惊鸿一瞥。

宫胤?

许平然怔了怔,霍然收手,正要纵身追过去,忽然心中一动,转身看了耶律祁一眼。

他微微闭目,正在喘息,许平然目光从他全身掠过,微微惊讶这男子一身好根骨。

雪山各种试验,需要这种难得的好根骨……

她一把将他抓起,身形一闪,已经从dòng中穿出,直追白衣人而去。

轰然一声,城楼上又破一个大dòng,先是白影一闪,随即许平然追出,手中还抓着一个人。

许平然人在半空,已经发出一声怪异的呼哨,似乎在召唤什么。

身在最高处的景横波已经看见,一边打手势下令底下裴枢立即拦截,一边准备亲身下城追过去。

忽然她看见明城,做了一个动作。

女帝本色 第九十二章 我要的是你不是天下

那女人忽然转身,对着身后招手,景横波顺着她目光看去,看见那个假宫胤,在一群人簇拥下,匆匆向她的方向而来。

而此时明城身后的人也开始了动作,他们将地面铺上一层什么东西,然后洒上一层糙灰树叶,做得和普通地面差不多,这期间明城一直远远站在一边阶梯上。

而另一边,假宫胤向明城方向迅速赶去,看动作,似乎很是急迫。明城带着一批人迎接他,一排人正好将身后人的动作挡住。

景横波心中不由一动,忍不住多看一眼,这一眼之后再回头找许平然和耶律祁,竟然已经找不见,底下千军万马,人头裹挟,一时哪里看得清。

此时七杀天弃等高手都已经上城,正要将她接下来,她远远一指许平然离去的方向,大声道:“你们都去那边,把耶律救回来要紧。”

“你们去我陪着波波……”伊柒大嗓子还没嚷完,景横波人影一闪早已不见,七杀戟指大骂,“就不该让你学武功,能闪,任xing!”

……

景横波落在一处屋脊上。

那里离假宫胤和明城都不远,可以看见他们的动作,能隐隐听见声音,对方却不容易看见她。

她看见假宫胤满脸怒气,向明城奔去。

看见明城身后人已经将路铺好,明城缩入人群中,悄悄换上了一双铁靴子。

然后她等在人前,迎着假宫胤,那假宫胤奔到她面前,似乎在厉声责问着什么,声音却不高,听不清楚。

明城的神色,先是诧异,再是委屈,委屈得泫然yù泣,低低说了些什么,假宫胤半信半疑地望着她,神色渐渐缓了。好半晌之后,还伸手抚了抚她的肩头,护卫们立即退了开去。

景横波冷笑一声,这对jian夫yín妇,这光天化日qiáng敌攻城的时刻,也要搞卿卿我我把戏,正要厌恶转头,耳边忽然飘来断续几个字。

“……宫胤……地宫……报信……小心……”

景横波嗖地一声又蹿出了几丈,趴在了屋檐上。

她此刻最关心的,自然是宫胤下落,在她想来,宫胤从来都在她身周出没,所以此刻逢此大事,他自然也在这帝歌城内,只是一心要让出帝歌,不愿出现而已。

如今她灵光一闪——帝歌之内何处最好藏匿?岂不就是开国女皇地宫?

眼看底下那对夫妻,假宫胤似乎已经听信了明城的话,急急点了点头,抬腿就要走,明城带领手下恭敬地让开,她所让开的那条路,正是先前已经做过手脚的路。

景横波皱起眉头,明城莫不是要杀人了?她现在可不希望假宫胤死,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坐上国师之位乃至登上皇位的?还有蒙虎禹chūn哪里去了?她必须要搞清楚这里面的来龙去脉,由此才能推断宫胤到底是怎么回事。

巷道里邹征心事重重踏前一步。

明城立在一边,头也未抬。

靴底将落。

忽然人影一闪,从邹征身边掠过,一手抓住了他胸前衣襟,再一闪已在三丈外。

明城霍然抬头,盯住了巷子那边的女子,“景、横、波。”

景横波瞥她一眼,一别经年,当初那朵娇弱的小白花,如今满身珠翠,绮罗耀眼,这种时候还满cha簪环,是生怕逃亡没饭吃留作路费吗?

还这么咬牙切齿,感觉好像她才是被背叛被陷害被逐出帝歌的那一个。

她淡淡一眼便掠过,实在不屑将jīng神làng费在这种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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