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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736)

景横波收到消息之后,当即令留守在玳瑁的一部分军队,前往雪山寻找九重天门所在,但那一片雪山连绵数千里,要想找到天门所在地谈何容易,景横波为此不惜在雪山附近派驻一支军队,专门负责找到雪山所在之地,什么时候找到,什么时候结束任务,又命人寻找紫微上人耶律询如一行,希望能从中得到线索。

与此同时,所有和她jiāo好的部族,也接到了秘密寻找宫胤的任务。但景横波不抱什么期望,她知道,真正要想找到他,只有靠自己。

一边追索离去的人,一边处理朝务。邹征和明城,被分别关押在玉照宫地下深牢之中。景横波没有第一时间处死他们,令众属下很是诧异。景横波对此依旧没有解释,她于一日深夜,亲自下地牢看了这两个新俘虏,没有允许任何人跟随。

当晚,男牢之内寂寂无声,似乎没什么动静,没多久景横波便走了出来,英白亲自陪着她,原以为看见和宫胤容貌酷似的邹征,会让景横波qíng绪波动,然而此刻昏huáng灯下,女王唇角笑意依旧懒散,大抵只有非常熟悉她的人,才能从那懒散笑意中,看出以往不属于景横波的杀气和讥嘲来。

英白迎着灯光下越走越近的女王,恍惚中却觉得女王似乎在越走越远,当她离天下越近,离当初那个放纵明朗,万事不萦怀的艳丽女子,也就越远。

她裙角的香气悄悄弥散,四面护卫恭谨低头,擦身而过时,英白听见女王做梦一般地道:“真的很像啊……”

他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很花了功夫啊……”

他又嗯了一声。

嗯完这一声,他忽然惊觉不对,随即便见女王回首,明媚眼波,凝注在他身上,英白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不得不咳嗽一声偏转头。

“看来大统领很擅长此道,所谓有一便有二,给我也调教一个如何?”

英白心中一震,霍然抬头。

月光下,女王笑意深深。

不等他回答,景横波懒懒道:“去女牢。”

看着她腰背挺直的背影,月华与裙裾都如水,悠悠远远地漾开去,像一场落尽繁华的梦。

英白怔然良久,轻轻叹息一声。

和男牢的安静不同,景横波到女牢时,离得还远,就听见里头摇撼牢门之声,看守女牢的护卫低声道:“里头那个,一直吵着要见女王……”

景横波站定,望着底下阶梯被月光洗亮,再被黑暗遮掩,一路森森白骨色,延伸往地底,让人只觉得,这一去就是地狱。

她微微冷笑一声,做了个谁都不要跟来的手势,缓缓下阶。

地牢里永远飘dàng着yīn森腐臭的气息,那些气息很难辨明,却让人联想起所有和腐烂血ròu有关的东西,景横波听着步伐踏响石阶的声音,忽然想起自己也曾坐过牢。

那是襄国牢房,也在襄国皇宫中,属于大牢,却没有这么血迹斑斑yīn森可怖。

那也许是因为,那次的坐牢,也是他的安排吧。事先经过了打扫,不让她真正受影响。她记得还很温暖,身下垫着软软厚厚的稻糙,那稻糙甚至有阳光的gān香味道。

曾有一个人,呕尽心血,来爱我。

她慢慢踏下阶梯。

当初忽略的细节,到如今历历重现,每一翻念,都是刀在无qíng翻搅。

地牢里,那个比血迹斑斑牢房还要血迹斑斑的女人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拾阶而下的景横波。

那一霎她眼底燃起烈烈火焰——这样的景横波,这样尊贵荣华,居高临下的景横波,是她生平所最恨见。就如当初宫胤亲自护送女王,就如当初六国八部百里迎驾,就如当初广场红毯接女王,就如当初景横波就任女王时,所有风光云集,目光汇聚的日子。

那些日子她被恨与嫉妒日日噬心,直到那一夜帝歌飞雪,看景横波惨白落魄,被逐皇城,那种仿佛万蚁噬心的痛苦,才消弭了大半。

可她如此命运不济。

哪怕景横波走后,她依然被欺凌被漠视被羞rǔ,好容易熬到夺了皇位,皇后宝座还没坐热,忽然又堕入他人陷阱,不得不在帝歌城头再见那生平最恨的女子,不得不再次在她脚下辗转哀号。

她的手指,紧紧握住儿臂粗的铁栏,嘶哑的声音,在牢中回dàng,“你为什么没中毒,为什么没中毒!”

景横波倒没想到她第一个问题是这个,怔了怔才笑道:“就许你看见我就知道要害我,不许我看见你就知道你要害我?”

明城忽然开始猛烈咳嗽。

景横波缓缓伸出手,指尖慢慢剥出一层薄如蝉翼的手套。

“我曾在手上吃过亏,所以很多需要打架的场合,我的手上都有手套。”她微笑盯着明城的脸,觉得她脸如死灰真的很好看。

明城软软地顺着铁栏滑下去,似乎再也没有一丝力气,整个人在地上软成一滩烂泥。

“听说你自从关在这里,就闹得一刻不停。”景横波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很闲?”

明城抬起头,一脸泥水,满目怨毒。

“我不敢睡,不敢休息,我怕一闭上眼,就被背土袋,就被暗杀。”她手指狠狠抓着地面的破布,“我不能死,我怎么能这样毫无声息的死!我还没看着你死呢!”

“果然坏事做多了,眼都不敢闭。”景横波深表理解地点点头,“不想毫无声息地死,我让你轰轰烈烈地死如何?押往午门,当众凌迟?”

明城一震,仰头看她,景横波还是在笑,可是谁也看得出,她眼睛里没有笑意。

她微微寒战起来。

刚才景横波进来前一瞬间,她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想过怒骂,想过哭泣,想过求饶,想过假装有重要秘密然后晕倒,骗景横波靠近再试图挟持她,然而当她看见景横波,便知道这些想法都是徒劳的。

有一种仇恨叫铭心刻骨,她对景横波如是,景横波对她也如是。在这样的死敌面前,什么样的手段都是白费力气,她之前费尽心思安排的陷阱景横波都没上当,现在一个阶下囚的垂死挣扎,不过是让自己死得更快而已。

她忽然yīnyīn地一笑。

不,她不会死,真要杀她,景横波第一时间就杀了她,她在对景横波下手那一刻说的那段话,终究起了作用。

本来她还有些担心,自己在宫中得罪的人太多,很怕被杀人如糙不闻声,然而今晚景横波亲自到来,她的心顿时定了。

和这样的死敌,还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趁机为自己寻找机会。

“凌迟?我死了谁来给你的qíng郎解毒?你来,不就是想知道我下给宫胤的毒?想知道宫胤怎么中毒的,想帮他找到解药?想知道我们到底怎么回事?”她格格一笑,“想,那就来求我啊。”她也懒懒往地上一躺,“不许nüè待,不许让我坐牢,不许对我不尊重,把我迁出这见鬼的地牢,送我回我的寝殿,再给我致歉,我就告诉你。”

☆、第三章 bī迫

景横波盯着她,朦胧黑暗里,她微微上扬的眸子黑白分明,厉色如煞。

明城看也不看她,gān脆翻一个身,有恃无恐地背对着她。

下一刻砰一声,她的身子在地上一个猛滑,后背狠狠地撞在铁栅栏上。

这一撞撞痛她满身伤口,她惨叫,一团烂稻糙飞了过来,猛塞进她口中,稻糙和血腥混合的腐臭味道,让她的叫声瞬间变成了呕吐。她想做出咬舌的姿态,但塞得紧紧的稻糙让舌头根本动不了。

她挣扎着,伸手去抓束住自己手脚的锁链,锁链很长,她往自己脖子上绕。

景横波一动不动地瞧着。

锁链在脖子上绕过一圈,明城颤抖着手臂往铁栅栏上抛,锁链重,抛了两次没抛上去。

景横波还是冷冷瞧着,瞧她一言不发,做尽自杀姿态。

明城也似真无求生意志,抛不动锁链,gān脆把脑袋往栅栏里挤,栅栏只有巴掌宽,挤进去八成也就勒死了。

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明城心中一喜,动作不变,那手一把勒住她咽喉,把她狠狠往栅栏上一拽,砰一声她再次背撞在栅栏上,还没来得及惨叫,哗啦一声锁链兜了过来,再次绕颈一圈,将她勒在了栅栏上。

身后,景横波一言不发,双手抓紧锁链两端,身子向后一仰,一脚踏在栅栏上,锁链收紧,明城双眼一瞪,手脚顿时一阵无法控制的抽动。

铁链毫不犹豫地猛然收紧,咽喉被大力压迫,气管变形,气体从体内被压迫出去,胸口闷痛得似乎要爆炸,窒息、疼痛、黑暗……似cháo水大片涌来,忽然就被卷入了海底深渊……

明城第一次感受到窒息的滋味,也第一次感觉到临近死亡的滋味——真正的临近死亡,没有任何犹豫和试探,身后人呼吸稳定,姿态如铁,她在那样极度痛苦中,甚至能感觉到景横波手指冰冷,心也冰冷,感觉到她呼吸都带着杀气和憎恨,黑暗中的眸子,闪耀着血色的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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