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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745)

“你想看我的脸呗。”景横波眨眨眼,“揣摩了很久吧同志?刚才装着和店主说话,手指尽撩我斗笠做啥呢?”

那禹公子怔了怔,仰头大笑,“好!好!够率真!禹国女子,哦不大荒女子所见多矣,还未曾见此殊品!”

一边大笑一边伸手一挥,对那店家道:“你店中今日售卖的所有饰品,我都要了。先送上来。”

店家既惊且喜,急忙招呼伙计打包货品,景横波笼着袖子,笑吟吟看着,手指触及袖囊里的辨珠,忽觉似乎有点发烫。

她心中一动,一时又惊又喜——辨珠是不是有了变化?

之前寻找大半年,一路出来大半个月,辨珠从未有过任何动静,始终如一只冷冷血瞳,漠然面对她的殷切。

此刻,是在变化吗?

她不能确定辨珠的发热是因为被体温烘热还是别的原因,也不能确定辨珠发热代表着什么,禹chūn并没有告诉她,辨珠在出现异常时,会有发热的qíng况。

她手指捏紧,面上微笑如常,并没有急着将辨珠取出来,而是先对店内外看了一遍。

店内已经无杂人,除了店主和几个伙计外,就是她和南瑾,那禹公子和他的十几个随从。人挤得满满当当,但看不出什么特别。

店外人更多,都是被这里qíng况吸引看热闹的路人,透过人群的fèng隙,还能看见街对面几家摊点,几家食肆,食肆卖酱肘子羊ròu烩面,最前面一个摊点卖得好像是辣炒片糕和抄手,一大堆人聚在那里吃喝,来去人流如过江之鲫,但怎么看,都没一个人像宫胤。

等她目光从店内外收回来,面前已经堆上了大大小小的盒子,盒子都开着盖,宝光吞吐,玉润珠明,将这一店人的眼眸,都熠熠照亮。

店外观望的一些女子发出轻轻的抽气声——满屋珠宝,遍地绮罗,本就是女子不能抗拒的最大诱惑。

禹公子掠起一抹最完美的笑容,指尖轻轻将盒子向前一推,姿态神qíng同样完美地道:“明珠百斛,翠玉千枚,求晤佳人真颜。”

chūn风拂阑,珠玉生辉,他笑得风度翩翩。

艳羡的低语声更响,更多人涌过来,四面的jiāo通似乎有点堵塞。

“佳话!佳话!”门外有个酸儒大声赞叹,“千金只谋佳人面,此举足可传为风流佳话!”

也有人大声嗤笑,“不过败家行径耳!小心斗笠掀开却见嫫女!”

四面有哄笑之声,嫫女是大荒史上著名的“半面丑女”,据说半张脸风流魅惑,另半张却丑如鬼魅。

景横波笑吟吟盯着对面的禹公子,神qíng专注,目光发亮,任谁看也以为她也已经毫无例外地为这样的大手笔动了心。

没有人知道,她一直紧紧捏着那辨珠,真切地感觉到,珠子越来越热了。

这珠子,似乎从这禹公子对她追求挑逗开始,就发生了变化。

难道这珠子有禹chūn也不明白的特别之处——和宿主心意相通?

宫胤那个大醋坛子,真的在吗?

此时此刻,辨珠万万不能拿出来查看,她不能让宫胤发现辨珠的存在。

此时此刻,便有心利用这禹公子做一场你追我逐的戏,也不能太过做作,这世上最了解她的是宫胤,他很清楚她不会被这一屋子的首饰打动。更不会被这自命风流的禹公子吸引。

她必须沉住气。

她只能尽量让这禹公子误会,做出些什么来。

手指在袖囊里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她面上却笑得明媚生花,低头仔细地看过那些首饰,旁人看不清她眼底神qíng激越,只当她为这满目珠宝所动。

那禹公子神qíng也微微得意,得意中似乎又有微微失望,看景横波笑而不语,只顾欣赏首饰,终究有些耐不住,倾身上前去挑她的斗笠,“如何?”

景横波恰在此时抬头,笑道:“很美。”

这一抬头,正好让过禹公子的手指,禹公子微微一怔,然后目光触及她微微抬起的下半张脸,肌肤亮如新雪,红唇却是雪上牡丹,少见的丰艳柔润,此刻这角度微微撅起,似新花yù绽,看得他心湖微漾,似被垂柳搔破了平静的湖面。

忍不住又上前凑了凑,将那满桌子的盒子用身子给她推了过去,声音放得更柔,“最喜欢哪支?我给你戴上?或者你愿意我帮你挑选?其实在我看来,这满屋首饰,最好的也不过能勉qiáng配你罢了。”说着随手挑了一支最为华贵,满是祖母绿和huáng玉的飞凤衔珠金步摇,笑道,“翠匣开寒镜,珠钗挂步摇,妆成只畏晓,更漏促chūn宵……且以飞凤衔珠,饰佳人芳鬓。”

说着又去掀她的斗笠。

……

九孔街是禹国临州最热闹的街市。

此刻隆祥记发生的事儿,吸引了半个集市的人,人流往这里汇聚而来,在外围的人看不清里头的事qíng,却又不舍得走开,等得无聊,都在附近顺便吃一口。

羊ròu烩面的食肆拉开了棚子,里里外外伙计七八个,穿梭不休,满头大汗,这家羊ròu烩面向来以洁净著名,伙计们的外裳竟然是白的,虽不能说雪白雪白,难免沾点油渍,但洗得gāngān净净,更让人觉出这家少有的清慡来,因此生意极好。

卖酱肘子配米粉汤的,则是另一种风格。酱肘子卤得深红发亮,山一样堆在案板上,那种独特的异香简直致命。切肘子的掌柜更像一个武林高手,用的刀比寻常菜刀厚三倍不止,手起刀落快如闪电,能瞬间凶猛地将一只肘子分成无数段,也能用那斧头一样的巨刀,和巨灵神一般的手掌,削出柳叶薄纸一般的肘子片来,肘子片在空中如柳叶飞来,准确地落到点了肘子ròu片的客人的米粉汤里。

摆在隆祥记正对面的辣炒片糕和卖抄手的摊子,是其中最小的一家。那摊子上有三个人张罗,一个少女炒片糕,一个婆婆做抄手,一个伙计往汤锅里倒抄手,抄手在案板上不断飞起,落入伙计手中的笊篱上,伙计只要轻轻一斜笊篱,就着滚水下抄手,再将笊篱捞起,顺势舀在略矮一些的碗中便行。

点抄手的人络绎不绝,那伙计也就离不开锅台,腾腾热气里,只看得见他手中倾斜的笊篱,几乎一动不动。

……

袖子里的辨珠更热了。

景横波的手,终于从袖囊里抽了出来,飞快地接过了那支步摇,不顾禹公子微微发怔的脸色,转着瞧了瞧,道:“真美。”手一抬,cha在了南瑾的鬓上。

南瑾一直也手伸在袖子里,忙着摸她的珍珠,忽然被景横波cha了一支步摇,急忙伸手拔下,像扔抹布般赶紧把步摇往桌上一扔,一脸嫌弃,“俗!”

外头有惊讶唏嘘之声,景横波不用抬头看,也知道禹公子此刻脸色,一定“天青色等烟雨”。

她的手伸入袖中,辨珠的热度,似乎降了点?

此刻心花怒放,连眼睛都似在发光,她目光灼灼地盯着面色铁青的禹公子,嫣然一笑。伸手从怀中摸了摸,随手摸出一张小额银票,扔在那高高堆起的盒子上,将那堆盒子,往禹公子面前一推。

正要发怒的禹公子,愕然看着她。

“很巧,你对我的脸感兴趣,我对你的身材也挺感兴趣。你想看我的脸,我想看你脱光。”景横波巧笑如花地道,“你千金买我露脸,我千金加一两,买你露ròu。如何?”

……

隆祥记门前街道,人越聚越多了。

里头忽然传来哄然之声,似乎发生了什么很令人惊讶的事qíng,这让外头那些看不见听不着的人越发心痒难熬,急急地往这边赶,几个摊子的生意因此更加红火。

人声鼎沸,菜市场一般,因此藏在人声中的一些低低的谈话,也就没人注意。

“……人间烟火气,这就是人间烟火气么?”

“什么烟火气,我只觉得浊气!”

“烟火气也好,浊气也罢,反正长辈要求咱来闻,咱就得受着。”

“这一路还要走多久?一直走下去么?和以前一样,找个世外桃源隐居不好么?”

“我倒不这么认为,咱们隐居已经够久了,被拘禁也够久了,好容易出来,难道不应该多看看这大好河山?”

“看了又如何,想要吗?”

“也未为不可。”

“还是先把眼前的事qíng解决吧。便走遍天下这如何?这天下,有我们不能去的地方吗?”

“哎,真是油腻腻的生活啊!真恶心。”

“生意不错。”

“赚到的钱怎么办,这么脏,这么多,今天谁保管?”

“我不要。”

“我也不要。”

“走开。”

……

人流涌动太剧烈,引得附近茶楼酒楼上的人,也纷纷探头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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