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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81)

山道前,满满的人。

都是军人。

左边一色白衣白甲,除头盔系红缨,皮带镶红宝外,其余都是纯白色。半身铠甲少见的华贵,也少见的明洁,式样jīng美,轻便灵巧。护膊龙首形,护肩护膝白色皮制,似乎上了一层油,远远望去光泽很亮,连胸口的护心镜都镶以闪亮宝石,灼灼bī人。

战士们大多年轻,身姿颀长,即使远远看去也觉英姿奋发。一半以上是骑士,身后背着白柄长弓,箭囊里红羽在风中微微颤动。

漂亮!

太漂亮!

景横波除了听说三军缟素之类的话外,从未在电视或传说里听过全白的军队,军队摸爬滚打,风餐露宿,作战攻城,gān的是最脏最苦最累的活儿,怎么能穿得雪白gān净像出门做客?除非是仪仗队,偏偏这只军队人数足有上万,虽然平静沉默,但杀气内敛,一看就知道,并不是华而不实的花架子。

景横波放光,扒在窗户上哈喇子哗啦啦地流,兴奋得直哆嗦——制服诱惑啊制服诱惑!这些帅哥都是她的麾下啊啊啊啊,这叫她以后如何是好啊啊啊啊。要不要经常劳劳军慰慰问啥的啊啊啊啊。

马车前方不远处,宫胤似有意似无意回头看了她一眼,一眼看见这家伙,正在窗前颤抖。

他停一停,转开眼,垂下眼帘。

眼神微冷。

……改不掉的臭毛病!

景横波哆嗦了一阵,眼光才恋恋不舍从那批年轻漂亮显眼的白色队伍中拔出来,落到另一半的队伍上。

另一半的军队,全黑。

黑衣黑甲,色泽凝重。但这回的军队,就不如身边的白色军队jīng致华贵。虽然衣甲周全,但很多人甲胄斑驳,都是刀剑斩痕,似乎都是身经百战的纪念品。站得越往前的将官,身上甲胄越旧,刀痕越多,站在最前面的那位,gān脆就赤膊披了个半身甲,甲胄倒没什么痕迹,但耳朵却缺了半只。

那些或新或旧,层层叠叠的刀痕上,散发出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和杀气,整个队伍的沉默,截然不同于白色队伍的沉默,后者给人的感觉是安静和纪律,这支队伍给人的感觉,却是潜藏的野xing,压抑的杀心,在下一刻就要狂刀咆哮而起的血色野yù!

一白一黑,色泽分明。似两面肃穆大旗,无声地cha在进入帝歌城的最后一条道路上。

又或者是蜿蜒沉降龙荒雪,皑皑覆满山坡。

有那么一瞬间,震惊、压抑、不安、恐惧的qíng绪忽然升起,整支远迎女王的护卫队伍,呈现了少见的寂静。

随即仿佛被天雪忽然淋醒,轰地一声,众人发出压抑不住的惊呼。

“玉照军!玉照龙骑!”

“亢龙军!亢龙永烈营!”

“天啊,宫大人麾下最qiáng的两军!”

“还是两军最qiáng的两大营!”

“宫大人要做什么?龙骑就连这次帝歌生乱都没有出动。更不要说永烈营几乎就是大荒皇牌,自从三年前帝歌宫变,永烈营出动一支小队,当殿斩下叛乱的玳瑁王领人头,将王领家族灭门之后,他们有多久没出现了?就为了迎接这个女王?至于吗?”

“噤声!你忘了帝歌之变是禁忌!”

“哎呀……我给吓忘记了!谁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看见永烈营和龙骑……”

……

纷纷扬扬的语声传入宫胤耳中,他只是漠然,眼眸却又是悄然一转,落在景横波身上。

这女人有时胆大有时胆小,如今她见了杀气名气可止小儿夜哭的永烈营,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会不会和那些六国八部的人一样,吓尿了裤子?

他看见景横波瞪得圆圆的眼睛,一双天生媚眼都被撑开了,眼眸似一对玛瑙珠子。

这叫什么表qíng?惊吓过度?

宫胤皱了皱眉,忽然想起她的身体不太好,这万一吓着……

他微微动了动身子,随即停住,手指挽住缰绳,脸色微微一沉。

算了。

她想必更愿意看见耶律祁的关切吧!

身子停住不动,眼神又掠了掠,正在此刻,景横波擦一把鼻子,猛地一拍窗栏。

“我靠!猛男!好多猛男!酷!毙!了!”

“……”

蒙虎不安地看着忽然凝定如雕像的宫胤,悄悄向一边挪开了一步。

……

景横波喘了一阵,咕咚一声从窗边翻了下去,紧紧捂住鼻子,“不能看了不能看了,再看真的流鼻血了,我那个去,早知道这个女王麾下这么多帅哥军队,我还跑毛跑啊……”

“那不是你的军队。”翠姐泼冷水,“你没听见吗?这是宫国师麾下两大qiáng军,也不知道今天调过来守在这山口,是打算做什么。”

“打算做什么?”景横波不以为然地道,“这是进入帝歌的最后一个山口,之后就是平原坦途,是帝歌城抵御外敌的天然屏障,宫胤是怕有人在这里伏击他吧?gān脆提前调来了军队,将这里满坑满谷地守住了。”

翠姐想了想,同意地点点头。

“不过我觉得宫胤可能还有别的打算。”景横波扒在车边,“我要不要下去陪他呢?”

“外面风大,再说国师也不喜欢你随意下车,要么我去问问吧。”静筠放下绣花绷子下车,景横波撇撇嘴,骂一声独裁,无聊地躺倒。

静筠轻轻走到宫胤身侧。

宫胤看见她过来,有些不想问,想了想,还是很随意地道:“陛下在车内?”

“是。”静筠微笑点头,“陛下jīng神很好。”

宫胤的脸色微微一沉——当然很好,看见猛男了嘛。

“国师真是行事谨慎。”静筠微笑道,“这里是进入帝歌的最后一个山口吧?之后就是平原坦途,此山一定是帝歌城抵御外敌的天然屏障,您提前调来了军队,守住了这里所以可以伏击的位置,想必也就没人能再在这里玩什么花招了。”

宫胤有点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虽说稍通军事的人都能看出并做到这一点,但你一介女子,能想到这一步,很是不错。”他随意赞了一句,又似乎更随意地道,“陛下怎么看?等会我们还有事要处理,你问问她要不要下车来到我身侧?”

“陛下看完军队就躺下了。”静筠轻笑,“她说很累,让我们都不要扰她呢。”

宫胤微微抿了抿唇,看了她一眼,忽然道:“前些日子,利用了你,抱歉。”

他说得生硬,静筠的脸上却立即绽开了光,展颜笑道:“小女子怎敢当国师歉意。横波本来就是我的恩人和朋友,别说为她挡几次灾,就算为她死,小女子也心甘qíng愿。”

最后四个字咬得坚决清晰,宫胤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夏末的风中,少女正微笑着仰起脸。脸蛋小小白白,下巴圆润,似一朵在碧池中沉睡的温婉的莲,因久病而微显苍白的肤色,染上淡淡的酡红,平添几分娇艳。当然这样的艳并不显眼,远不如景横波容色夺人,却胜在水乡女子独有的软和柔,让人觉得那样的荏弱也是美的,美在隐忍,因待人呵护而不得,因此怯怯在人间开放。

静筠心中却有些着恼。

她施过了胭脂,调整了最好的角度,说出了最动听的话,选择了最好的时机,却在此刻,发现一切都是空投。

她是水中不胜凉风的莲花,他就真的是那凉风,或者是那流水,眼风如水般从她脸上流过,不带一分qíng动,不做一刻停留。

她笑得越发纯挚,坚决不同景横波的张扬。

“很好。”宫胤的心思还在她的话上,满意地点点头,“你既然知道感恩。希望以后不管怎样,你能一直忠诚地跟在她身边。”他又看了她一眼,“只要你做到,你不会被亏待。”

她咬唇点头,神qíng羞怯而欢喜,比刚才更姿态楚楚。

他却已经转过脸去,“你去吧。”

静筠吸一口气,端庄行礼,并不多说一句,立即离开。

“等等。”

她满怀希冀回头。

他却有些犹豫,想了想才道:“等会她若惊讶误会,你告诉她……别怕。”

静筠微微闭了闭眼,笑道:“好。”

……

“宫胤说什么?”静筠一上车,看似睡着的景横波就问。

“国师没说什么。”静筠道,“就是说请女王不要随意走动,不要去打扰他,不要gān涉他的事。”

“谁gān涉他的事了!”景横波立即把枕头给砸了,狠狠转身背对车窗,“爱gān嘛gān嘛!”

翠姐过来给她掖了掖被角,被她烦躁地推开。

眼睛刚闭上,她忽然听见外头巨大的吵杂声,听起来像是很多人在奔跑,脚步迅速越过了她的马车,随即又有马蹄疾驰之声,奔雷一般从远处袭来,刹那间就到了近前,人声如爆炸激起,瞬间炸破了前一刻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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