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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813)

终究是被姬玟挡了一挡,给了耶律祁再后退一些的机会,许平然只抓住了耶律祁的外裳,“哧。”一声,耶律祁里外的衣裳,从领口到下腹,被她尖锐的指甲齐齐撕裂,只差一毫便要开膛破肚。

耶律祁出了一身微汗,许平然又冷笑一声,正要上前再补一记,忽然目光无意中落在耶律祁下腹部。

她目光先是漫不经心扫过,随即猛地一震。

那腹部好像有图案……

她猛然转回目光,看向耶律祁腹部,耶律祁此时又在后退,但速度已经减慢,他中的毒已经发作,隐约眉宇一片黑气,更有大片青黑色淤痕一样的东西,正自他背后向前半面身体蔓延,只是许平然目光转回这一霎,那片黑气已经弥漫到腹部,正好遮住了耶律祁露出的一部分腹部肌肤。

天色黝黯,小院毫无灯火,此刻在许平然眼里,就看见耶律祁裂开的衣裳下襟内,隐约半黑半红,模糊一片。

这模糊一片,令她收回了杀手,扔下姬玟,身形一闪,抓向耶律祁衣襟。

耶律祁此时闪避动作已经极慢,毒xing在体内恣肆,两条腿渐渐麻木不听使唤,用尽全力,不过倒纵三尺。

姬玟猛扑过来,要抱住许平然的腿,还没靠近她身体三尺之内,就被许平然衣袖一甩,甩出院墙,轰然落地。

许平然的手指已经够着耶律祁的胸前衣裳。

月色微光下她的手指闪着暗蓝色的光芒。

耶律祁此刻不再逃,微微含笑,齿关抵住了舌尖。

落在许平然这样的人手中,结局比死还悲惨,之前他逃过这么久,只是因为许平然还有爱才之念,总想留他做大用,经过今夜,许平然知道他不可留,修炼邪功xingqíng又变得更加yīn冷毒辣,他绝无幸理。

与其落入许平然手中,害姐姐拼死来救,或者将来成为傀儡毒人,失去个人意志去对付景横波,那还不如现在结束了好。

许平然的脸近在咫尺,他已经感觉到了暗蓝色指甲的微腥yīn冷。

齿关用力——

将落那一霎,看见院墙上挣扎翻下的姬玟身影,忽然便想起那个倏忽来去的艳丽女子。

愿这一生海阔天高,永任你行。

景横波。

齿关将落。

忽然一条人影猛冲而来,一个翻滚就滚入了许平然怀中,伸手一扯扯掉了许平然裙子,大喝一声:“夫人!奴家好生倾慕你!”

动作奇特,角度刁钻,语言惊悚。

以至于连许平然都不禁一呆。

只这么一呆,那人已经滚入她怀中,一边猛地推开耶律祁,一边望天大喊,“紫微!夫君!你老相好打我,你帮谁?”

许平然怎能容人近身,冷笑一声“找死”,手已经触及耶律询如天灵盖,听见这一句,又是一怔,一霎间眼神恍惚。

随即她便醒神,这回连冷笑都懒得了,眼底冰寒一片,封住无限怒气,抬手便劈,指掌间黑气与雪气jiāo替一闪。

然后头顶风声急响,她听见一声,“平然。”

轰然一声,如被雷击。

女帝本色 第四十四章 遇见那个人,再活这一生

这声音暌违数十年,原以为早已忘记,然而多年后再次听闻,却仍新鲜清晰如昨日初聆。

仿佛还是数十年前他笑吟吟站在山口,明明还有几位师叔师兄,可一眼就看见他。

仿佛还是当年,山河浩dàng,遍地花开,他摘一朵浅紫兰英,唤一声:“小师妹。”

仿佛还是那些空屋枯坐的练功日子,梁上窗外会忽然垂下一抹浅紫衣襟,一朵花落在她头上,上头有人笑,“小师妹,花和我,哪个更好看?”

仿佛还是慕容筹上山那日,她因为终于做了师姐而盈盈微笑,他立在她身侧,看着玉树临风,眼眸深邃的新来的十师弟,笑得意味深长,“你俩笑起来,眼睛里的神qíng,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啊,同样的野心和奢望。

那个散漫自由,笑起来真的比花还美的男子,琉璃般的光彩眼眸,因不涉尘世而无限通透,其实看得见这人心深处,最暗昧最yīn私的隐藏。

一语成谶,一模一样的人,最终走在一起,那师门后山的土坑边,她和慕容筹并肩而立,看师兄弟们的尸首,陈满脚下。

看见土坑里的他,面容苍白,仰面向天,零落的泥土里,露一抹似乎还在含笑的唇角。

多年来她一直在想,他在笑什么,那个时候?

笑自己看错人?

笑结局原来是这样?

笑她不知聪明还是愚蠢,为了权yù放弃他放弃师门,多年来山高人独立,雪衣抵风寒?

和慕容筹双双走开时,忍不住回头看一眼。

最后一眼。

依稀见他的手,搭在坑侧,苍白的,骨节分明的,指尖向着她的方向。

很难说清是告别,还是挽留。

或者那时候他已无心,只剩下她自己,在要到想要的一切后,于高处忽觉寂寞,满目琼楼如雪冷彻,时光到此刻恒定缓慢,只留她于其中,将往事一幕幕捕捉咀嚼,演绎成无数问题,却永远找不到答案。

她微微颤抖起来,心血如沸,几yù喷出。

那个声音近在咫尺,数十年的分离,数十年的诀别,多少年来她听着他的消息,不敢走近不能走近,他似乎也在避着她,走遍天下,盘踞七峰,却远远绕开雪山及其周围百里方圆之地,留她在白雪之中的四季山谷,对一池碧水,半山青崖,满目紫色的紫微花。

她不敢抬头也不敢转头,一低头,眼前是一张不算美丽,却满是勃发生气的脸,那脸上双眼极亮,毫无惧意地打量着她,她在这样的目光中忽然觉得自惭形秽——如此青chūn,如此大胆,如此恣肆,如此……没有任何心障的坦dàng的脸……

然后她想起了那句“夫君!”

这让她有点震惊,眼前女子不够美丽,但足够年轻,紫微喜欢她?两人相差该多少岁?他们看起来一点都不合适……不不不,也许在紫微眼里,所有女人,都比自己合适……

这念头一闪而过,随即一股怒气和杀气便从心底尖锐地刺了出来,她手指一紧,闪着暗蓝光芒的指甲便勒紧了耶律询如的脖颈,指甲立即向内一收。

她听见了耶律询如那句话,却根本无意挟持她和紫微对峙,凭什么她要面对紫微的选择?这个女人有什么资格和她平起平坐让紫微选择?敢说这样的话,那就去死吧。

或者内心深处,她自己也不愿承认,她只是害怕而已——害怕面对紫微的选择,害怕紫微最终选择为了救这个女子,对她拔刀相向。

那还不如先激烈地结束。

“咔嚓。”一声脆响,一截暗蓝指甲飞了出去,许平然脸色一变,愕然下视耶律询如脖子,她脖子上,竟然套着一段铁皮。

耶律询如迎着她的目光,满不在乎笑了笑,“就知道你这老妖婆,抓到人就会下手,怎么样,我的项圈好看吗?”说完还动了动脖子,那一截粗陋的铁皮,在她脖子上歪歪斜斜地挂着,被指甲戳裂了一个豁口,看在许平然眼里,似一个讥嘲的表qíng,冷冷地bī在眼前。

她慢慢吸一口气,冷声道:“哦?难道你的铁皮,能挂满全身吗?”手指慢慢地移下去。

身后有人慢慢吸一口气,又道:“小师妹。”

这一声比刚才的“平然”更清晰,听得许平然又是一颤,呆立半晌,百转千回。

之前一直背对,和耶律询如纠缠,不肯转身,归根结底,是怕见,惧见,不敢见,然而此刻听得这一声小师妹,忽然便心头一热,恍惚间还是数十年前青崖白云,山间楼宇,青葱岁月,俪影双双,他自清风岚气中来,淡紫衣袂系一抹山云,笑唤一声,“小师妹。”

她以为此生不可再听闻。

不想今夜就在身后,咫尺,天涯。

耶律询如一直紧紧盯着她,此刻见她脸上虽依旧冷若冰霜,然眼底神qíng汹涌澎湃,竟然言语难以描述,心中也不由叹息一声。

再冷漠的人,都有一处不可碰触处。是风中飘摇的烛火,漫天冰雪中的花,因易幻灭而珍贵。

又或许原先qíng意未曾如此深刻,只是年复一年的愧疚,将那段往事加深描摹,最后竟成绝版。

对面的紫微,脸色沉在高树的yīn影里,看不出神qíng,只是耶律询如敏感地注意到,紫微上人一向披散的光可鉴人的长发,今日竟然简单地挽了起来,这一挽,便少了以往雌雄莫辨的yīn柔之美,多了几分英挺之气。

连素来飘飘洒洒同样式样不辨男女的紫色宽衣,也束了根素色腰带,只是两处小小改变,容颜不老的妖孽,忽然就回到了当年,依旧烟雨云山chūn衫薄的翩翩少年。

纵然他此刻嬉笑如常,然而那些避让和改变,同样证明了那些往昔的位置,如狐狸歌一样,一唱就是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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