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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852)

心间同样微微酸胀,有淡淡喜悦,也浅浅释然,有轻轻惆怅,有无数怜惜。

喜悦的是这红尘qíng意烟火气息,他渐渐嗅见,如同转过一道弯,眼前一亮,在一色皑皑如雪人生路上,终于看见人间烂漫四月天的胜景桃花。

释然的是当初知道她这些执念,原是有些不快的。他的人生看似拥有天下,其实一片苍白bī仄,被她的鲜亮涂满后,就再容不下其他,也容不下她的人生里,还有别人的位置,只望她的天地中,满满都是一个他。但如今忽然觉得,她心中藏着这些美好的人和事,有牵记和绊挂,也好。可以让她在风霜磨折中依旧有可以想起便微笑的往事,可以让她在跌宕迷茫中依旧有可以坚定去寻的方向,可以让她在万一失去他之后,还有可以依靠支撑的肩膀,不至于一片空茫。

惆怅的是现在只能给她一个美好场景,终究不能将那三人真正带到她面前;怜惜的是她在他怀中,已经千磨百练过、近期几无柔弱之态的女子,此刻的姿态依旧是依赖的,柔软的,全心贴靠的,无论外在已经锤炼得多么qiáng大,在内心深处,被唤醒的总是那个以慵倦面目,掩饰内心孤独和不确定的女子。

他只恨自己不能给她更多。

他只恨自己怀抱不够温暖。

他只想此刻将她抱紧更抱紧,用紧拥的力量,告诉她,一切善意和牵记,自会有上天关怀。

景横波感受到这股力量,舒服地叹息一声,将脸往他怀里贴了贴,这个时候顾不上装bī别扭,抓紧机会享受他的主动和温柔先。

天知道下一次说不定他又因为什么原因跑开,能抓住的时候,一定要狠狠揉散他,揉透他,像揉一团死筋的面,下了死力气,等他喧腾地发开来。

她觉得他已经有点开窍了,怀抱不再如以前总有些僵硬,显得柔软而放松,手也很自然地搁在她腰窝,她有意无意地将胸往他面前挤了挤,感觉到他颤了颤,但以前那种下意识微退的动作没有了。

景横波心中一乐,又有些唏嘘——早点这样开窍多好,当初也不用费那么大事,现在开窍,睡也睡不了了。

外头已经有了喧哗之声,大概是看两人在黑帘子里呆那么久,很觉得有些古怪,景横波听见裴枢有点急躁的脚步声,在帘子外转了好几圈,估计很快就耐心用尽,要闯进来了。

她起身,擦擦泪痕,对宫胤一笑,宫胤有点贪恋又有点遗憾地,起身掀开了帘子。

外头的人神qíng各异,裴枢满面愤怒,耶律祁微带怅然,景横波看看台下众人期待的神qíng,才想起这一场选夫还得有个结果。

她歉意地看了宫胤一眼,无论如何,耶律祁她是要留下的,有太多疑问要问。

宫胤一看她的眼色,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弯弯唇角,此刻不想计较。

他本就无心争这什么“王夫”,除了她心中最重位置,其余一切都可忽略。会出来搅场,固然有看着那些人不大愉悦的原因,但更多是因为觉得她此举蹊跷,想知道原因,以及觉得那些人动机不纯,怕给她带来危险,想为她剔除罢了。

刚才她的举动,已经说明一切,其余虚名,何须在意。景横波天xing良善,要她不管历劫归来的耶律祁,是不可能的。

只是……他微微皱皱眉,看来某人在她心里,地位还是颇重啊……

景横波看他那复杂的脸色就想笑,宫胤现在越来越有人间烟火气了,冰山一般的姿态出现了裂fèng,她已经可以轻易窥见他内心qíng绪的几番变化。

就像他已经懂得,相爱须得心意相通,相爱需懂得成全一般,他在走近红尘,走近她。

“各位,”她心qíng愉悦地道,“今日选夫结果……”

身边宫胤忽然皱了皱眉,随即裴枢也转身,向人群外瞧看,耶律祁jīng神不佳,稍微慢一步,抬起头似乎在倾听什么。

景横波警觉地住口,看向三人,她的明月心给了宫胤,再无修炼真气时的耳聪目明,但这三个人可是高手,三人同时露出“发现不对劲”的表qíng,就说明应该有了事儿。

她四面望了望,发现落云官员们,忽然也不见了。

人影连闪,天弃和七杀已经掠了出去查看,景横波想莫不是东宫和浮水王子在这布置的人,得到命令准备动手了?想想又觉得不大可能,浮水王子和东宫现在奔逃还来不及呢,哪有工夫管这里?

不一会儿天弃回来,悄声道:“外头有仪仗接近,侍卫很多,大概哪个王公贵族经过过,在疏散百姓。”

随即景横波便见落云部的官员们,越过人群挤了回来,当先礼司司相抹抹满脸的汗,赔笑道:“陛下,是我们大王听说此处擂台jīng彩,忽然起意,想要来恭贺女王,您看……”

景横波这才释然,笑道:“大王太客气了,如此,朕去迎一迎。”

“您先宣布王夫人选吧,”那官员道,“百姓们都还等着呢,不然不肯散开……”

景横波听着这话有些奇怪,随即想这天色确实已晚,人群再聚集在街上有危险,便一边向台下走去迎接葛深,一边随手笑指耶律祁道:“今日选王夫啊,先定一个人选就是他……”

……

天色已晚,落云城外四大营经过一番乱象后,渐渐恢复了平静。

为了推卸责任,以及避免被落云两大营夹攻,横戟军的女王护卫营,已经后撤十里,选择了安全的地方重新宿营。

浮水护卫营已乱,很多人还散在山间不知所踪。

入夜的时候,山上山下都燃起了点点星火,那是落云和浮水残部,在用火把召唤散失的士兵。

山路上有喘气之声。

“呼哧呼哧呼哧……看见那些火把没有?”

“看见了,殿下。”回答的声音婉转娇媚,“这是咱们的人吧?咱们要不要也顺着灯火下山?妾身上还有火折子。”

“先别这么莽撞,”巫维彦的声音,在经过半日亡命奔逃后,已经变得沙哑,“说不准是咱们浮水的人,还是横戟的人。别说横戟军,就算是落云部的军队,现在也不能盲目相信,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和女王达成了什么jiāo易……你,先去找一个最近的火把,看看是不是我们的人,是我们的人就扶我去汇合,不是我们的,还得继续藏匿。”

“是,”黑暗中女子眼光流转,笑容温柔,似乎并不觉得一个男人,在这荒郊野地驱策自己一个弱女子走山路有何不妥,她甚至掏出香帕,给巫维彦找了一处树gān,铺好帕子,扶他坐下,道,“殿下您在这歇息,妾去去就来。”

巫维彦不耐烦地挥挥手,忽然又道:“记得找点吃的来。”

女子笑应了,袅袅走开,巫维彦看着她曼妙的背影,一边捶捶自己酸痛的腿,一边满意地笑了笑,想着这捡来的美人真是个可人儿,温柔体贴,忠诚可靠,还吃得了苦,受得了罪,这半天逃奔山路,自己一个练武的大男人都觉得吃不消,她却还能支撑……

这么想的时候,他忽然一呆,觉得哪里似乎不对劲?

混沌的脑子打了结一般不清楚,他托住额头,正在思考,忽见前面女子转过身,对他嫣然一笑。

他呆了呆,只觉得这笑容灿烂娇美,下意识也回以一笑,却见那女子笑着,忽然从身后抽出一张弓来。

弓极大,真正的铁胎巨弓,连箭都比别家箭粗上三分,黑暗中架在女子身前,箭尖森冷如鹰眼。

巫维彦怔住,此刻竟然在想一个不相gān的问题——她一直单薄衣衫,藏不下任何东西,这弓哪来的?

这弓是本来就藏在这边树后的!

这里是可心扶他过来的!

那他现在坐的位置……

巫维彦如被咬了屁股一般,猛地要跳起来。

然而他没能跳起来,因为屁股真的被咬住了。

臀下垫着的本是美人香帕,此刻却像是带毒上胶的刺毡,火辣辣地刺痛肌肤,却又粘住了他的屁股,他双腿无力,一时竟挣扎不起。

身后鳞皮剥落,灌木围绕的老松树后,忽然伸出两只手,手中一条宽宽的布带,猛地兜住了他的脖子!

巫维彦大惊挣扎,双脚猛蹬地面,铲得泥皮纷飞,身后勒住他脖子的力道,却始终如一,既不过紧勒死他,也不过松放开他,似乎只是要他留在原地一般。

在挣扎的间歇,巫维彦仍然清晰地看见,对面,可心在拉弓!

不急不忙,姿态从容,他甚至能感觉她眼底从容的笑意。

那样的重弓很难拉开,除了少数一些专修此道者,很少有人能用这弓she快箭。

一轮惨白的月在密林山道间游移,辉光时隐时现,远处黑暗中那些游弋的火把,此刻看来似幽冥之地的鬼火,巫维彦无法呼救,也不能自救,他的手胡乱在空中抓挠,却只够着yīn冷的空气,身后有更yīn冷的笑声,他绝望地看见,镀着冷月清光的铁箭,猛地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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