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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872)

她是因为看惯了落云部的白袍子,看见那样宽宽大大的白影就认为是落云族人,不想那男子背影一顿,冷哼一声,道:“想要我给你们治病,第一件事,就是岛东头不许去。”想了想又冷笑道,“真要去送死,也由得你。”

景横波一听便知,古怪的家伙规矩又来了,她可没兴趣现在和他抬杠,一笑了之。

耶律祁扶景横波下船,景横波今夜觉得jīng神尚好,便道:“你注意你自己便好,我还行。”

“扶着她点吧。”前头男子一边束发,一边头也不回地道,“也有两个多月了,胎像不算太稳,这上上下下的事,小心为上。”

景横波一呆。

耶律祁伸出来扶她的手,猛地一停。

一时间两人在船头对望,景横波在耶律祁眸子里,看见震惊、迷惑、惆怅……随即是淡淡的释然,浅浅的无奈,像一团烟云忽然在眼前爆开,惊动云làng千滚,然而再怎么翻覆,转瞬之后,也只消散成一片淡淡的灰影。

那般复杂变幻的qíng绪,竟如月下花影,丝丝缕缕都在眼底,她看得分明,一时心中也惆怅无奈,还有淡淡的抱歉,想要笑一笑,脸上肌ròu却颇僵硬,最后只扯了扯嘴角,自己都觉得笑得一定很尴尬难看。

那停在半空的手,还是很快伸了过来,托住她的臂,耶律祁的手依旧很温暖很稳,声音也和先前一般柔和低沉,“是,该小心些。”

那男子似乎也感觉到这一刻的尴尬静默,诧异地回身,正好看见耶律祁的体贴姿态,满意地笑了笑。

景横波这一刻脑子里乱糟糟的,麻木地被耶律祁扶下去之后,被冷风一chuī,才猛地一惊。

不对劲!

她从未接近那男子,他怎么知道她有孕的?

还未想清楚,那男子忽然站定,转身道:“你是染了疫病,但你体内存留诸多极品药力,早已淘洗锤炼过你的血液经脉,暂时还不至于传染他人。到我这里更不用担心,脸上别包这么紧了,看着怪难受的。”说着抬手解开了她围在脸上的面罩。

他动作很快,景横波还在走神,要阻止已经来不及,面罩落地,月光清晰勾勒出她的脸。

月光也第一次清晰地,将那男子的脸容近距离显示,高瘦苍白,眸光看来特别深邃,一只眼睛似乎有微微的白翳。

目光对视,两人同时“啊”一声,后退一步。

“裘锦风!”

“女王!”

连耶律祁都怔住了。

景横波猛眨着眼睛,千想万想也没想到,千里迢迢跑来找的神医,竟然就是当初选夫擂台上,以为她怀孕骗婚,一怒拂袖而去,因此被宫胤裴枢他们狠狠整治过的那个“日可察肌理,夜可明鬼神”的透视眼裘锦风。

当初擂台上一时无心,得罪他可狠,她当时就想着补救,只是后来却没找到机会。不想今日,冤家路窄。

刚才他乱发披面,逆着光,脸容不清,难怪觉得身形语音熟悉,难怪他一眼看出她怀孕。

裘锦风愣了一会,忽然哈哈大笑,指着她道:“还以为在水上漂过这么多次,终于遇上一个值得一救的人,谁知道还是错得离谱!”看一眼耶律祁,他脸上神色换了轻蔑不屑,“是你,我想起来了,那个擂台上穿斗篷的。怎么,被女王陛下选中做王夫了?真是可喜可贺。不过瞧你方才神色,不知道陛下怀孕了是吧?也对,她怎么会告诉你呢,她可是需要你保护着来求医呢。女人嘛,有了姿色,自然能骗一群蠢货团团转。怎么,知道做了冤大头,还这么不动声色?佩服,佩服,你们这些能屈能伸的大丈夫,在下,特别佩服!”

他说到“能屈能伸”四个字时,语气讥诮浓烈,对耶律祁的鄙视,竟似还超过了景横波。景横波听得倒吸一口气,转头看耶律祁,他脸上竟然不见一丝怒色,微微含笑听着,直到裘锦风一段嘲讽刻毒的话说完,才平心静气地道:“裘兄,我知道陛下怀孕。”

裘锦风冷笑一声,“你是不是还要说孩子是你的?啧啧,我更加佩服了。什么叫色迷心窍富贵bī人?这就是!连这种绿帽子,都要抢着戴!”

“裘锦风!”景横波忍无可忍,怒道,“你不知道真相,少在这乱喷。我孩子是谁的,关你毛事!”

“当然不关我事,我却有权力拒绝看见这样的jian夫yín妇。”裘锦风一脸冷笑,手一伸,“此地简陋,民风淳朴,不配留帝歌风云人物大驾,请!请!”

“我也有权力不求你,不看你恶心嘴脸。”景横波转头就走,“耶律,咱们走。”

这个裘锦风,面子比天大,当初台上众目睽睽之下被bī下跪,于他绝对是不可谅解的耻rǔ,所以她此刻也绝不打算自取其rǔ。

耶律祁轻轻挽住了她的手,“别生气。等等。”

“天下名医多了是。”景横波直视他的眼睛,“不需要用尊严和屈rǔ去换。”

“没什么比你的命更重要,更何况……”耶律祁的目光落在她小腹上,随即转开眼光,“别说话,让我说,行不?”

景横波只得叹息。

“裘兄方才,可是答应救人的。”耶律祁直视裘锦风。

“救不救人是我的自由!”裘锦风怔了怔,脸色有些不自然。

“哦,亲口答应的事,转眼反悔,还这么坦然自得?佩服,佩服,裘兄这种出尔反尔的大丈夫,在下,也特别佩服!”耶律祁笑意微微。

裘锦风的脸色,就好像忽然被bī吃了一口粪。

虽然心绪不好,景横波也忍不住想笑。耶律祁这话平常,其实却切中裘锦风的xing格。这家伙傲岸自矜,清高犀利,是个有jīng神洁癖的人,这种人对他人道德层次要求高,对自己同样如此,扣住了他的品德和面子,就等于扣住了他的软肋。戴绿帽子他不肯戴瞧不起,反悔赖皮这种事,同样做不出。

“我是答应过出手,”半晌裘锦风哼笑道,“但我没答应救几个人。”他冷冷指了指两人,“只能救一个,你们自己选。”说完冷笑抱臂,大有“看你们怎么争”的意思。

谁知他话音方落,两人同时开口。

“救他!”

“救她。”

“呵呵。”裘锦风看一眼景横波,脸色略微好了一点,似乎有点诧异她竟然肯这个态度,只是面对耶律祁的时候,脸色更差了。

景横波暗道要糟,按这家伙的道德评判标准,此刻看耶律祁一定是个“为了攀龙附凤不顾一切装模作样邀宠卖好的野心勃勃的小白脸”,他这种人最为不齿的那类型,这下希望更加渺茫了。

“啧啧,qíng深意重嘛这是。”裘锦风忽然哈哈一笑,伸手一招,那接他的老家人从怀中取过一张纸递上,裘锦风拿着在两人面前一晃,讥讽地道,“可惜你们这么高风亮节,都是媚眼做给瞎子看。我是答应你们救一个人,但是我这里也有五不救,你们自己看看罢!”

纸上,白纸黑字,清晰分明。

“男子趋炎附势者不救。”

“男子杀伤妇孺者不救。”

“女子不守妇道者不救。”

“女子不敬公婆者不救。”

“在下看不顺眼者不救。”

“前面四句都是废话。”景横波喃喃道。

裘锦风眼底满满是终于耍了一把的快意,在擂台上受的羞rǔ此刻都似报还,得意洋洋将纸卷收起,微笑着,伸手一让,“请,请。”

景横波翻个白眼,转身就走,心想只要自己不死,迟早把这家伙的岛给掀翻了。

耶律祁依旧没动,景横波叹气,正想说不必求他,天下自有名医在。却听耶律祁笑道:“横波,这岛上风景不错,回头给你搭个木屋自己住,每夜听cháo,一定很有qíng致。”

“去自己地宫里搭木屋吧!”裘锦风冷笑,“每夜听盗墓贼挖墙,也一定很有qíng致。”

景横波不理他的讥讽,盯着耶律祁,这家伙有办法?

“我说搭木屋,就一定搭木屋。”耶律祁拉拉她的手,对裘锦风笑道,“你答应救一个人?言而有信?”

“当然。”裘锦风傲然答,随即弹了弹那张“五不救”,“不过很不幸,五条你们最起码中三条。”

“那意思就是不救我们。”

“当然。”

“可是还有一个名额。”

“那又怎样?”裘锦风不耐烦地道,“你们还能变出一个人来……”

他忽然住口,脸色一变,景横波已经笑了起来。

耶律祁真是太机智了!

“确实还有一个人,”耶律祁笑意翩翩,指了指景横波的肚子,“还请裘兄施展妙手,救救这个无辜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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