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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880)

火势越发地大了,映得半空红光明灭,映照在宫胤脸上,并无一分暖意。

“说起来,这位对她也真是掏心掏肺,当得起她这么为他半夜奔走,不惜放火烧山,摆出一副我不治就要和我拼命的架势。”裘锦风越发说得滔滔不绝,“我把她安排住在鬼院,他就在院子外搭竹楼相守,一夜起来很多回,为她赶跑那些窥视的半疯病人;她自从住进去后,饮食都是他一手cao办,为此我的厨房都快给拿光了,她的药汤他会先尝,怕我下毒;如果她在睡觉,院子里那些病人声音大些,都会被他用石子驱走;他也不允许那些人太过靠近,有时她想和病人们分食,他宁可为她再做一份,以免她染上那些人的疾病。更不要说诸多生活细节,cao心劳力。一个男子,为女子做到这等琐碎地步,我虽然不以为然,却也佩服得很,因为我做不到。”他笑问宫胤,“你做不做得到?”

你做不做得到?

这一霎这问题,在宫胤心底也回dàng一声。

他抿紧了嘴唇。知道没有答案。

他的视野,笼罩的从来都是景横波的王者之路,家国天下,皇图霸业,以及,如何在这吃人的世道生存。

他为她,安排的是权谋局,筹划的是帝王业,谱写的是血火章,谋算的是天下弈。

那些生活的琐碎,人生的细节,在他那浊làng排空的人生里,无暇顾及。

他的心力,已经全部用于替她迎接或者拍平那些风làng。

可或者,那些生活上的温暖,无时不在的体贴和细腻,才是一个渴望爱qíng并无大志的小女子,真正想要的吧。

“你做得到吗?看你的模样,一定做不到。”裘锦风的声音还在响起,不屈不挠,“我观察了她几天,觉得她不失是一个善良细腻的女子,对于这样的一个女子,你觉得她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火光映在眸中,也似燃在心底,灼灼地热。

裘锦风在笑,很有几分得意,“你上岛来又怎样呢?看着别人郎qíng妾意吗?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可是看了好多天了!”

他忽然扬声对外头大喊,“你要做什么!”

院子中人影一闪,正四处乱找的景横波已经闪了进来,一头的汗,一张脸满是黑灰,红红黑黑的像个高原女子,背上背着耶律祁,大声道:“裘锦风,出来救人!”

“我发过誓不救!”

“你不救,我发誓让你不得好死,连同你的家人族人以及所有和你有关的人!”

“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你治我也不过是被迫,我不用领你的qíng。现在就答我一句话,救不救?”

“我倒也不想面对一个女王的威胁,但是让我违背誓言,你给我什么报答?”

裘锦风问完这句,对面无表qíng的宫胤眨了眨眼,悄声道:“想不想知道你喜欢的女人,心中另一个男人的分量?”

外头,景横波毫不犹豫的回答已经传来,“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裘锦风开心地笑起来,瞟瞟宫胤,他觉得最近受的莫名其妙窝囊气,已经报还了一部分了。

可惜看不见这冰山的表qíng,不过从下降的温度来看,应该不会太美妙。

裘锦风决定再加一把火。

“如果我要你让出王位呢?舍不舍得?听说你的王位,可来得不太容易呢。”

“你坐得住就给你。”

“如果我要你给我磕头赔罪呢?”裘锦风冷笑。

然后他感觉到杀气,剑似地抵在背后。听见宫胤森然道:“你让她膝盖软一分,我便让你一辈子硬不起来。”

裘锦风实在想不到这样的威胁居然是从这冰雪一般男子口中说出来的,但不得不承认真的很有杀伤力,他还没娶妻生子呢!

外头景横波若无其事地道:“你当得起我也跪!”

“你听听,你听听,多qíng深意重,不惜任何代价。”裘锦风冲着宫胤窃笑,“自古都是男子爱江山不爱美人,如今也有美人爱男子不爱江山了。这事儿,足可以写成话本子,在大荒永世流传呢。”

宫胤看了他一眼,裘锦风不想闭嘴的,但忽然就闭紧了嘴。

那股寒意太瘆人,他觉得再说一个字,自己的骨髓一定会冻起来。

然后他觉得自己太无聊。

眼前这个男人和耶律祁不同,他眼神太坚定,巍然山岳,也许自己能给他造成小小刺激,却永远不能动摇他的心志。

关于他理解的,爱和坚持的心志。

“说完了?”宫胤问他,“说完,就把病人接进来。”顿了顿道,“别让她进来。”

裘锦风对外头喊:“回头再和你算账,现在留下人,你去帮我灭火!”

景横波还想说什么,裘锦风不耐烦的声音又在催她,“出去,出去,别耽误我救人!”

景横波不放心,她总觉得事qíng有点奇怪,裘锦风也许品行不坏,但xing子极其自傲执拗,他发过誓不救耶律祁,如今因为自己放了一把火,说了几句威胁,就肯救了?

她本来以为,最起码真的要磕头赔罪的。

老家人在她身后颤巍巍地道:“姑娘,这么久了,你对我家公子的人品还不知道吗?他不答应就是不答应,答应了,无论如何也不会害人的。”

景横波叹口气,事到如今,只有试一试了。

一转手将老家人拎在手里,她对惊恐的老家人笑了下,一挥手将耶律祁送入屋内,高声道:“人给你留下了,你负责给我治好。你要玩什么鬼心思,我就宰了你的老家人。他陪你在这孤岛上居住,想必对你也很重要吧!”

她眯着眼睛,看着那木屋的门,刚才送耶律祁穿门而入,好像看见了一点什么……

“我现在觉得,你果然适合当个女王。多疑卑鄙,恩将仇报!”裘锦风的骂声传来。

景横波听见他骂,倒觉得放心,耸耸肩,拎着老家人闪出了院子。

屋子里,裘锦风在宫胤的监视下,给耶律祁搭脉。一开始神qíng还挺轻松,渐渐脸色就变了,鼻尖渗出点细微的汗珠。

宫胤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他已经认出这是雪山秘藏的某种qiáng大yīn毒功法留下的毒xing,这种功法可不是谁都能练的,当然也绝不容易清除。

裘锦风眯着眼睛看了半晌,废然道:“他的肝脏已经坏掉一半了,体内血液也受到了影响……”看一眼宫胤,他又道,“和你的问题倒有些近似,只是你的凝聚在一处,他游走于全身,一旦攻心,必死无疑。”

“办法。”

“没有办法。”裘锦风额头汗珠滚滚而下,“我可以冒险尝试给他开膛破腹,取下那一半坏掉的肝脏,这种手术我也是很少做,毕竟没几个人敢尝试,我的老家人可以给我打下手,也知道怎么做,但他已经被掳走了。另外,我还需要一个高手,在手术过程中,始终以内力护持着他的元气不灭,并想办法将血液中的毒bī出,这其间耗费的真力,足够让一个高手就此废了……谁愿意耗费终身功力,冒着就此废了的危险,来救一个不相gān的人?”

他忽然咧嘴笑了笑,盯住了宫胤。

“你倒是符合条件的高手,甚至你的冰系内功,可以最大程度帮我清洁环境,杀灭毒害,护持他不受感染,但是,你肯么?”

看着宫胤神qíng,他慢慢地,又补了一句,“你肯冒着成为废人的危险,来救你的qíng敌。然后无能为力地看着被你救活的qíng敌,抢去你的女人么?”

“你、肯、吗?”

远处的火头,已经渐渐灭了。

渐渐暗下的红光,一闪一闪地在漆黑的岛上明灭,将宫胤永恒清冷凝定的眸子,映得一片冰晶般的亮。

他立在窗前,却在想着刚才的景横波。

一头乱发,满脸灰尘,鼻尖上不知是急是累的汗水,顺着肌肤冲出一道道灰黑的沟。

那么爱美的人,忘记自己一身的láng狈。

他甚至看见,那一刻,她微微发红的眼圈。

宫胤慢慢地,闭了闭眼。

身后,裘锦风一边叹息懊恼,一边微有得意地,犹自声声在问:

你肯吗?

……

景横波将老家人绑住,扔在一个隐秘的山dòng,自己跑去救火。

经过这段时间的治疗,她觉得自己的疫病已经好了,裘锦风嘴坏人难缠,做事却有品格,她能感觉到那些药不仅不会伤她的孩子,甚至还有助益。只要这次能解决了耶律祁的毒,她就可以离开了。

只是不知怎的,心中总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事qíng不会这么完满解决——自从她当了这劳什子女王,任何事qíng,就没有顺顺利利解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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