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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95)

“gān嘛呀,”景横波被擦得发痒,低低发笑,“我按在自己嘴上,你擦我手gān什么?”

按自己嘴上,送天下万民!

宫胤冷冷看她一眼——笑,还好意思笑,他倒是想去擦路边所有人的脸,能吗?

看着她依旧坦然的神qíng,他缓缓垂下眼,手指一动,一个圆润光滑的东西,塞入了她的袖中。

“什么?”她想拿出来看。

“不许看。”他道,“你等会,如果真的没有了好办法,拿它出来。”

景横波顿了顿,仰脸看他,宫胤却避开了眼光,淡淡看远处肃穆的群臣人群。

景横波手指摩挲着那东西,温暖光润,带着他的体温,这,想必是他手中极其重要的东西吧,这样随身带着,在最后这一刻,还是拿了出来给她。

是给她的护身符吗?

她气过他对自己的低看和不信任,无数次发誓要让他刮目相看,然而此刻心中只剩下温暖。

“谢了。”她眉开眼笑,“我可以当作,这是你给我的定qíng信物吗?”

他根本不接话,顾左右而言他,“这东西给你是可惜了的,希望你最好别用上。”

“你的定qíng信物我怎么舍得用?”景横波冲他抛个媚眼儿,“相信姐,姐一定让你刮目相看!”

“走好你的路。”他扶正她的肩,指着前方,“前边。”

景横波此时才看见前边礼台上的宝座,心中一震,适才的兴奋淡去,她微微抬起了头颅。

百姓们也渐渐平静下来,转头注视着彩幕后的宝座,此时他们才想起今天迎驾大典上的重头戏,想到这一点,众人便心中一沉。

谁都知道,要想在迎驾大典上,展现出令所有人折服的才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百姓们有些惋惜,想到难得看见这么一位亲切可人的女王,眼看就要失去了。让这样一个美人自尽或者被放逐,多么残忍。

宫胤负手看着景横波背影,淡淡对蒙虎道:“准备好了没?”

“是。”蒙虎神qíng却有些犹疑,“您真的要……”

“让龙骑接应,亢龙断后。”宫胤好像没听见他的话,“一发现有异动,不必再请示我,立即发动。”

“是。”

“还有,”宫胤盯着那华彩丽饰的仪礼高台,缓缓道,“高台什么时候搭建的?”

“据说是五日之前就已经准备。”

“谁主建。”

“大贤者。他清正廉洁,两边不靠,最可放心。”

“嗯。”宫胤微微沉默,眼光却没有移开,“去好好查看。”

“……是。”

黑色的裙摆在红色的地毯上缓缓移动,烈日下光影凝重。

景横波艰难地走着。

整整两排的礼司官员,走在她的身侧,看她顶着厚重的礼服步履维艰不仅不帮,还袖着袖子,不断严厉地指正着她的行为。

“陛下,腰要挺直,不能佝偻,太无王者风范!”

“陛下,走路不能太快,一刻钟五十步为宜……您走太快了!站住!停一停!……现在又太慢了,您必须快点!”

“行步要款款,裙角不能动!靴子不能露出裙角!”

“必须走直线,您走歪了!退回去!这里是皇城中心线,您的直线行走预示我大荒风调雨顺,皇权如一。走歪有不祥之兆!退回去,必须重新走!”

景横波站定,侧头,对身边那个脸色严厉的礼司官员怒目而视。

那官员毫不畏惧地迎着她的目光。礼司官员掌管朝廷及王室的所有礼仪事务,也负有监督王室礼仪的任务。他们有权对女王的任何不当行为进行纠正,女王不得有任何违背。以往那些年,不是没有女王受不了沉重繁缛的规矩,试图过反抗,有些脸色比现在这个更难看,可结果如何?qiáng大的监督机器和已经稳定的仪典威压,迟早会让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屈服。

这个自然也不例外。

景横波只觉得浑身的汗,已经足可洗澡。路途不短,裙子太重,一开始的兴奋劲儿没了,身上的负重就似高山般沉沉压着,每一步都是拖累,高天上的太阳火辣辣地刺下来,将豆大的汗珠,一滴滴地bī出她雪白的额头。

人群中一些老人,看着这一幕,已经露出悲悯的眼光,他们隐约想起当年,似乎也有一个年轻的女王,承受过这样的盛典,在人群的中央兴奋得小脸发红,可惜她体质孱弱,没走到礼台之下就力尽晕倒,被救治了继续进行仪礼,但jīng神恹恹地怎么能做好接下来的事?果然没通过考验,随即就被放逐。当日的煊赫荣华,终成短暂一梦。

没有人知道,高冠厚服,三里红毯,午时仪礼,巍巍压力,本就是对女王考验中,最为yīn险的一环。

景横波抹一把额头的汗,看看似乎越走越远的高台,她并没有旁观者想象得那么艰难,因为宫胤给她的那个东西,竟然一直在幽幽散发寒气,护住了她的心脉,身上虽然汗透重衣,十分难受,身体却没有丝毫中暑的迹象。

只是这样汗透重衣也很láng狈,景横波知道群臣的用意,一个气喘吁吁花了妆容的女王,是很难雍容华贵地展示出让人折服的风范来的。

就如眼前,一个微末小官,也敢命令她退回重来。

她冷哼一声,看也不看那礼司官员,忽然站定。

所有人的目光投过来。那官员脸色难看,厉声催促,“陛下,休要无礼,快点重来……”

“朕是女王,大荒之主。”景横波高声道,“为何要亲自走过这么长的一段路?抬轿来!”

“陛下!”一位高冠老者立即道,“先太祖皇帝《仪典》定下的任何规矩,都是后世百年必须遵行的圭臬。我等代代入朝为官,都曾在九鹤门下发过毒誓,誓死捍卫国朝仪典。有犯者,天惩之,雷殛之!”

景横波眨眨眼,问身边一个执戈护卫,“喂,这老头在说啥?”

“陛下,礼相的意思是,规矩里这段路必须走过,违背规矩者天打雷劈。”

“就知道吓唬人。”景横波撇一撇嘴,“不给轿我就没办法了么?”

“朕是皇帝,天命之主!”她庄严地道,“你不给轿,我便召唤天上彩凤,驼我上台!”

“哗!”一声,百姓沸腾了。

“啊?”百官愕然抬头。

耶律祁忽然咳嗽,宫胤唇角露出淡淡笑容。

“啊?”正想呵斥她的礼司官员们,原本肃穆的脸都皱成一团。随即有人开始冷笑,“陛下!大庭广众之下信口雌huáng,您必须自省……”

“看!”景横波高举手臂,对天一指,“翩翩彩凤,载我上天!”

隐约“嘎”一声,似乎是鸟叫,所有人齐齐抬头。

天上啥都没有,鸟毛都不见一根。

众人一呆——女王当众撒谎?装神弄鬼,欺骗臣民?

这比通不过考验还糟!

众人失望地把眼光落下来,正准备恨恨盯红毯上的女王一眼,忽然有人惊呼:“陛下不见了!”

随即更多的人惊叫起来。

“不见了!陛下真的不见了!”

“陛下真的乘彩凤上天了!”

“刚才那一声,是不是就是凤凰叫?好特别!”

凤二狗子腆着肚子,嘎嘎低笑两声,霏霏背着它,从人群腿fèng里灵巧地穿过。

……

百官们震惊地盯着那空空的红毯,一遍遍揉眼睛。

怎么可能?

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大活人,真的说不见就不见了?

乘凤而走?荒谬!凤在哪里?

可人又在哪里?

人在台上。

一阵清脆的呼喊声,从遥远的高台上传来。

“哎!我在这里!”

众人唰地回头,眼珠子都骨碌碌地凸了出来,再骨碌碌滚了出去。

高台上,景横波气定神闲地站着,正款款伸出手,做出一个“放飞”的姿势,对空气中根本就不存在的某“凤凰”深qíng地道:“谢谢你送我这一路,回去告诉王母我一切都好。有机会经常来玩,有人欺负我了我会告诉你们的。”

她手指一扬,将“凤凰”放飞。二人转重要角色凤二狗子,在高台下的角落及时发出了一声“嘎——”

众人直愣愣盯着天空——据说那里有凤凰。

不过只闻其声不见其鸟。

好像那声也太难听了些……

盯久了,空中那一缕缕的云,看起来确实挺像凤凰啊……

“别看了。”景横波在台上悲悯地道,“尔等凡人,是看不到神鸟的。能给你们听一声它的声音,算你们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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