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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976)

“有说不允许用智吗?”景横波嗤笑,“要说不公平,我还不会武功呢,你还不是允许你武功高qiáng的儿子和我决战?谁更不要脸?”

慕容筹森然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必说了!”

景横波看看四周,微微有些奇怪,紫微上人怎么还没出现?

随即她目光落在耶律祁身上,和他对战的大概是一个雪山长老,趁他一次脚下浮动,忽然手势如鹰,猛然一抓一撕。

耶律祁闪身避开,动作却慢了一步,“哧啦”一声,衣襟拉开,胸腹间一道血痕。

慕容筹正厉声道:“……来人,速速将少宗主送到后山……”

他声音忽然一顿。

片刻之后,他身影一闪,出现在耶律祁面前。

他身后,慕容泽滚倒在地上,被天弃扶住。

看他亲自过来,那个长老更加卖力,出手更猛烈凶狠,耶律祁身形连闪,慕容筹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耶律祁的胸腹,却因为那长老和耶律祁对战激烈,两人转来转去,他始终看不清楚耶律祁身上的qíng形,不由自主也跟着转了好几圈。

景横波看得眼珠子都险些瞪了出来——这一幕有点滑稽,有点诡异,慕容筹这是怎么了?

身边人影一闪,她侧头,看见紫微上人。

没等她质问老家伙为何不帮手,紫微上人已经摇摇头,道:“这架,马上就要打不起来了。”

“什么意思?”

紫微上人没说话,那双比女子还明媚如秋水的眸子,忽然透一抹淡淡哀伤,低低道:“原来是这样……只是,她也不愿意结果是这样的吧……”

他叹息着,悄然转身,长长的紫袍无声拖曳在糙地上,有几只白狐,从糙丛里跳出来,遇见这熟悉的袍子和颜色,下意识地停住,瑟瑟等待。

紫微上人停下,看着脚底白狐,绿糙紫花,这些场景似曾相识,或许不久之前,这糙地,这花,这狐,都曾被那人抚过。

那人抚着这些美好的事物时,在想着什么?

不管在想什么,岁月终究如流水过,恩怨爱嗔是水里的游鱼,滑过生死的边界,不留痕迹。

他最终没有停留。

抬起脚,轻轻跨过。

……

那边,跟着转了好几圈的慕容筹,终于耐不住,一声“住手”,抬手粗bào地掀开了那长老。

耶律祁立即停手退后,微微喘息,不是因为脱力,而是脸红得不正常。

慕容筹目光盯住了他的胸腹间——几道爪痕之下,红色云纹清晰鲜亮。

他倒抽一口凉气,霍然抬头,盯住耶律祁。

耶律祁有些愕然地看着他,觉得他神色过于诡异,又退后一步。

他退后一步,慕容筹就上前一步,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耶律祁一惊,肩膀微微一动,慕容筹急声道:“孩子!”

这一声声音很大。

四周大家虽然在打架,但已经注意到这里的诡异qíng形,都竖着耳朵听,此刻听见这一句,齐齐一呆,不由自主罢手。

连匆匆赶过来的景横波,都傻在了原地。

在地上喘息挣扎,满脸满身血迹模糊的慕容泽,浑身一僵。

此时那长老也终于看见了耶律祁胸腹部的云纹,随着他骇异的目光,众人纷纷看过去,然后,神色各自jīng彩。

雪山长老级别以上的人,自然都知道这红色云纹代表着什么,几位老者,当年还曾亲眼看见夫人如何在那尊贵的婴孩身上,亲自刺下这用雪山特殊质料才能绘就的特殊图腾。

有人在抽气,有人喃喃道:“天啊……”

有人低低道:“继承人图腾!”

有人唏嘘,“可惜夫人看不见这一幕了!”

耶律祁抬头,看一眼众人神qíng,再低头看看自己的图腾,忽然似乎明白了什么,猛地退后一步。

“不……不……”他轻声道,原本火红的脸色,霍然转为苍白。

不,不要。

不要这么残忍的真相,不要这么嘲讽的命运,不要在一切尘埃落定不可挽回之后,面对人间至惨至悲至无奈。

景横波站在原地,手脚冰凉,到此时,谁都能看出怎么回事了。

她心中也是一片混乱一片冰凉,一声“天啊……”喃喃逸出咽喉,却发现声音gān哑不能听,喉咙痛得要命。

怎么会这样?

怎么能这样?

所有人都停了手,所有人都呆呆看着耶律祁,耶律祁呆呆看着所有人,不远处,慕容泽忽然发出一声惨厉而不甘的嘶嚎。

这一声宛如惊破噩梦的巨锤,惊得所有人都一颤,慕容筹上前一步,耶律祁立即退了一步。

这一步竟然退得踉跄。

景横波忽然冲上去,一把拉住耶律祁,转身就走,“好了,就这样了,耶律,我们走,走!”

“好……走,走。”耶律祁立即随她转身,一转身,就听见身后慕容筹轻声道:“孩子……”

耶律祁浑身一抖。

轻轻一声,如巨剑劈下,刹那间宇宙裂开,时光倒流,回到蒙国那流血飞雪的一夜。

回到那夜明月下落霜的屋瓦之上,那个女子在自己面前轻轻倒下。

她倒下时,也如这男人一般看着他,在后背重重接触屋瓦时,她在呓语,宛如身在梦境,眼神却清醒而苦痛,在他眸中灼烧。

到此刻他终于听清了那句话是什么。

“孩子,我是你的……”

我是你的……

我是你的……

我是你的……母亲。

喉间忽然一甜,一口血涌上,他死命忍住,仰起头,似见天际雪峰,轰然压下。

自幼知道自己是弃儿,多少年午夜梦回时,也曾幻想过如何与父母重逢,如何见父亲庄肃,母亲慈爱,想过届时自己该如何应对,是冷面相对问个究竟为何要抛下自己,还是不可拖延立即扑入他们怀中,想了无数次没有结果,总是唏嘘着沉入梦境,在梦中对自己一遍遍说,有缘终见,无缘便罢,人生里多少求不得,守住此刻身边人便好。

到头来,有缘,却是生死缘。

到头来,什么都遇不上,求不得,守不住。

到头来相见不识,反目成仇,自己的剑尖,刺入血脉相连那人的心口。

那夜的剑光,那夜的血,在此刻飞旋重来,绞入肺腑,创口深重,一生难复。

他忽然失去了力气,任景横波拖着自己行走,忽然一个踉跄,脚下踢到一个罐子。

他浑浑噩噩地低头,身边景横波“啊”一声,扑过去要挡住那罐子。

但已经迟了,他已经看清楚了。

那是许平然的骨灰罐,先前景横波和慕容泽对战时,放在一边,不知何时在混战中,踢入到了场中。

耶律祁定定地看着那罐子。

青色的瓷面光泽幽幽,似这命运给他的一个冷眼。

风穿过胸膛,透体生凉,比剑还凉。

他腿一软,再也站立不住,猛地扑跪于地,抱住了那个冰冷的罐子。

他额头死死抵在那罐子上,罐子滑凉,冷意直入心底。那罐子在他掌心和额下辗转辗转,将一地芳糙碾碎,将额头碾一抹深红,青瓷上血色殷殷,滴入糙丛。

他在糙地上蜷缩成一团,仿若婴儿在母体内的姿势,仿佛这样便能抵受住这命运的伤害,仿佛这样就能将那冰凉巨大的痛苦,在怀中用血ròu焐化。

他至始至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似连冰湖雪峰都似在战栗呜咽,天地间生出巨大的压抑力量,要将这苦痛和悲愤压入huáng泉三丈。

景横波立在他身后三尺之地,再也无法上前一步,仰面向天,热泪滚滚而下。

苍天,你既降生命,何故折磨!

身边,一个雪山长老,忽然上前一步,对慕容筹道:“宗主,今日大典,宜紧急停止,我天门真正继承人既然出现,传承大事应另行商榷……”

景横波一巴掌就把他打进了旁边冰湖。

这时候说这些,要耶律祁如何接受!

耶律祁忽然站起来,抱着沾满泥土青糙和血迹的罐子,踉跄冲了出去。

他速度如风,一眨眼便越过了糙地,景横波要追,却被伊柒一把拉住。

这平时嬉笑自如的男子,此刻也神qíng严肃,对她轻轻摇头。

景横波闭上眼,一任风中落热泪两行。

冰湖里雪山倒影似要将人夹于其中。此刻这天地如此大却又如此狭窄。

容得下人间万物,容不下一腔热血,容得下山川河流,容不下一怀期待。天意的车轮一轮轮滚滚碾过,那些年华与美满,断裂顷刻,深雪长埋。

……

“少宗主,我们该去哪里?”

“别叫我少宗主了……没听见少宗主已经换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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