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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男信女(54)+番外

四九叔道:“阿若,我这里有份几天前的报纸。你母亲去世了。”

美若呼吸停顿了两秒。

“报纸上登有讣告,这样写,香港九龙区宁波街X号詹美凤女士因意外送院抢救无效,于一九七九年……特别寻人,请詹美凤女士家人,詹美若小姐——”

听筒于美若手中跌落,摇晃着。

詹俊臣扶美若坐稳,拿起电话道:“我是美若小舅,詹俊臣。请问刘先生是否了解详qíng?”

他们沟通了多久美若不知道,更不知道内容,她脑中空dòng,只在重复播放四九叔的那段话。

直到詹俊臣递了酒来,她握杯的手颤抖,半杯酒洒在地毯上。美若浑然不顾,抬眼问:“她死了?”

“我正在派人查证。”

“我知道,她死了,他杀了她。”

“美若!”

“我知道,他在bī我回去,他做过不止一次这样的事。”

“美若,他已经知道你在哪里,不需要用这么笨的方法。”

美若疑惑地望住詹俊臣,“你们俩个几时开始合作了?”

詹俊臣忍耐地闭眼,接着才道:“我是客观见解。美若,你需要休息,或者一杯酒清醒。”

她摇头,“我很清醒,我知道是他做的。他害我阿妈发疯,现在又害死她。”她站起来往前冲,“我去找他!他bī到我无立锥之地,bī我杀掉他。”

詹俊臣拦腰抱住她不放,“美若!”

她扇他耳光,“你们一丘之貉沆瀣一气!”

他重重回她一个耳光,“你清醒点!”

方嘉皓推开门,愕然问道:“小舅,你们……”

美若从詹俊臣怀抱中滑倒在地,方嘉皓冲过来托住她软塌塌的肩膀,“米兰达?”

她望着表哥,说道:“查尔斯,我阿妈死了。”她努力挤出开心笑意,“她终于死了。可我为什么这么难过呢?”

方嘉皓小声道:“米兰达,你别这样笑,吓坏人。”

“查尔斯,你送她上楼,我在这里等消息。”

方嘉皓想抱她,被她一把推开。“我能站起来。”

琼斯太太送来热牛奶,美若眺望窗外的池塘。夜幕中,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穿过屋檐的高地的风。

她有一段时间完全想不起那个赋予了她生命的女人,却在她离世后,忽然忆起从小到大每一件往事。

阿妈在镜前试新衣,问她:“阿若,好不好看?”

美若化身五岁小囡,羡慕地点头赞好靓。

她失望地望向华老虎一群人背影,问:“他不是我阿爸?”

阿妈扇她耳光,“你就想!你死鬼阿爸不知死在哪个女人肚皮上。”

阿妈狠狠掐她手臂,压低声音威胁:“再叫错,掐你右手。”

她含两包泪,讷讷点头,“阿……家姐。”

阿妈和小舅在起居室喝茶,两人密斟,小舅道:“华老虎对那个开书店的女人那么大方,家姊,你装看不见?”

美若藏在角落里,听见阿妈道:“男人不都是这样,贪几日新鲜?他有大婆二房,轮不到我出声。我只管个个月收足家用便好。”

转眼她七八岁,阿妈告诉她:“阿若,你契爷常夸赞你,记得他来时你要更乖些醒目些,不要惹恼他,要qiáng过他儿女,给阿妈争回面子。”

再大些,阿妈道:“阿若,你又说想去港岛读书?今次你契爷过来,记得和他提。我们顺道该搬家了,在宁波街住了这许久,人也快跟着老房子发霉。”

华老虎应承之后,阿妈开心无比,拖住她的手教她华尔兹圆舞步。

起居室的背景没有换,阿妈却多了几条皱纹,站在楼梯转角,冷冷看她,对七姑说道:“我要安胎。七姑给我煲安胎汤。”

阿妈喝汤,打开汤盅大笑:“滋补当属龙虎凤,这里面是戴妃。”

脖颈很湿很不舒服,美若想拭gān,手被人握住。

黑暗里,只见高大身影。

“查尔斯?”她阖眼嘶声问。

“嗯。”

“牛奶里放了安眠药?”

“是。”

“查尔斯,她死了。”美若捏紧他手掌,指尖几乎掐进他的掌ròu,“我应该欢呼的,她把我卖掉,卖给那个人。可我还是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更:明天

☆、第四十三章

“那天过后,我将自己关在房间,问为什么?我努力为她找借口。……她被欺骗,以为被爱着,却被亲人背叛,虽然不是我自愿,但她是最后知道真相的人,她难以接受,她想报复,她也是受害者。我这样告诉自己。”

美若脸颊更湿。“可她把戴妃杀掉炖汤,我明白了她究竟有多恨我,恨到不愿意听我解释,用尽方法令她相信,是我,是她的女儿摧毁了她的人生和希望。”

“查尔斯,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她抽噎不止,“是他。”

“她从来不爱我,没有亲吻过我,也没有拥抱过我。我只能藏在厨房里,七姑的脚边,远远地看她。她那么美,连小舅见过那么多女人,也说她是最美的。可她心肠和小舅一般的恶毒,把我卖掉给那个人。我懂,她内心并不愿意那样做,可她更愿意看到我和她一起受苦。”

“詹俊臣应该把那顶王冠送给她,阿妈一定欢喜。她活在詹家辉煌的梦里。她才是詹家的公主,她怎么可能落魄到被男人欺骗,被男人无视?不应该的,真相只有一个,她美貌依旧,只是因为她的女儿邪恶地引诱了她的男人。”

“女儿的心可以粉碎,但是她的自信和骄傲不能被现实粉碎,她需要那些,那些是她维持生存的意志。”

“为什么不能选择母亲,选择家庭?如果不爱我,为什么生我?为什么生我时不征求我的意见?如果有,我一定不同意的。生命有什么可贵?女人的生命就是在男人手中兜转流离?”

他将她的手贴住脸颊。“再睡一会,你需要睡眠和冷静。”

“我很疲倦了。在被她卖掉那天便该长睡不醒的,这三年好似回光返照。”

他亲吻她手背,“嘘,再睡一会。”

清晨薄雾中,美若被鹪鹩的鸣叫唤醒。

她披衣,急切地下楼。

琼斯太太告诉她:“詹先生在早餐室。”

他在弧形拱窗前的圆桌边,看一份早报,听见急促脚步声,不赞同的目光望来:“美若,你会感冒。”

她坐下问:“她真的死了?”

“先吃早餐。”

美若味同嚼蜡地吞下一个jī蛋,央求地望向他。

詹俊臣放下报纸,说道:“确实无误。据说喝醉酒,唱歌跳舞,由桌上摔下来,撞上空酒樽,撞到头。”

“据说?”

“据我的人说。当时和她在一起的,有几人是报纸常露脸的所谓名公子。又是公众场所,做不了假。”

她自语:“为什么这样?”

“自你离开,她的jīng神状态奇迹般恢复正常,传闻这两年她在港地的jiāo际圈里崭然峥嵘。”

“……他不管她?”

“他们形同陌路。依我看,可能有纵容的意思。”詹俊臣喝一口咖啡,不客气地继续道,“毕竟那种女人,沾上不好摆脱,不如捧杀。”

“她已经离世,不要那样形容她。”

“美若,你是六房的异类。”

美若垂眼。

“想不想回去?我为你订机票。”

“那个人……他现在在哪里?”

“在港。”

美若笑出声,“我是不是应该感谢这一切?詹笑棠肯定会死乞白赖的,敲他一大笔,他一定焦头烂额,无暇顾及其他。”她说完怔怔凝视白桌布上的镂空花边。“我回牛津。”

“美若,”詹俊臣yù言又止,最后道,“我送你回去。另外,我去拜会一下唐人街那个,哦,你尊敬的人。”

四九叔拍打美若背脊,以示安慰。

“四九叔,我契爷……”美若自嘲摇头,“我不该问的,契爷应该不会把她放心上。”

四九叔继续拍打她的背脊。“你在外面坐坐,我和你舅父有事qíng商量。”

康健依然对方嘉皓没有好脸色,至于阿香,则一直躲在里面厨房不露面。

方嘉皓咔擦咔擦地咬炸chūn卷,吃完三个,说道:“第六感告诉我,有大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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