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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欢(126)+番外

“啧啧,这地头真不错,有钱买个四合院养老。”

后海北岸水面开阔,垂柳扶苏,夜半正好看月下波光。缓缓向南行,姜尚尧想起多年前的美好。“周村煤矿放第一眼pào正式开挖那天,晚上我送你回南村,也是这样的月色。”

那时也是五月间,他们沿田垄而行,有月光虫嘶相送;那时他们错开半步,人生尚未牵手;那时他送她回到南村,两人在石墙上并肩而坐,老杏树为证,他请求她给他多一点时间。

“我等你”。她一直在等候,等他的爱,等他真正了解爱。姜尚尧紧紧握着手心里的指尖,感激与歉疚无以言道。老天垂怜,他始终是幸运的。

“我等你”。她一直在等候,等他的爱,等他真正了解爱。姜尚尧紧紧握着手心里的指尖,感激与歉疚无以言道。老天垂怜,他始终是幸运的。

“不知道雀巢还在不在,孩子们好不好。”庆娣怅然,“闻山对我来说好像很遥远了。”

他闻言心口遽然一痛,又随即释然。无论她人在哪里,只要她的世界不再将他隔绝于外就好。“想回家了,打个电话我上来接你就是。对了,这两天忙完了我请谭圆圆和周钧他们吃饭,时间地点你来定。”

“怎么,知道他们对你有看法,打算逐个击破?”

“我可是诚意十足的。”

庆娣抬眼一笑,应承下来。

过了银锭桥,渐闻音乐与笑语,两人拐进胡同里一间清吧小坐。酒吧里有驻唱歌手,啤酒送来时,那个穿绿地红花描金短旗袍的小姑娘开始唱亲密爱人。语调低廻婉转的,略带感伤。

姜尚尧与庆娣默默并坐在桌前吧凳上,听到“爱的路上有你,我并不寂寞”时,他轻舒长臂将庆娣拥进怀里。庆娣回望他一眼,他的目光纠缠着她的,也沉声随着曲调低哼起来:“你对我那么的好,这次真的不同。”

多年不曾听他唱歌,依旧令人震撼,他喉音浑厚,深具质感和穿透力。“亲爱的人亲密的爱人,谢谢你这么长的时间陪着我……”郑重的表qíng,qíng真意切的目光,庆娣失语凝噎,回身贴近他,十指紧紧抓着他的手臂,似乎唯有这样才不至于沦陷于心底的qíng涛汹涌中。

“……亲爱的人亲密的爱人,这是我一生中最兴奋的时分。”他随那低语呢喃般的女声哼唱完最后一句,拨开庆娣颊边碎发,怔怔凝视她,qiáng颜而笑,“庆娣,太久了,太在乎我自己,还有以前的那些事,我几乎忘记了身边一直有你……居然没有正经为你唱过一首歌,没有认真哄你笑。……谢谢你一直忍受我的自私,谢谢你这么长的时间陪着我。”

她紧抿着嘴缓缓摇头,终究忍不住,还是有泪涌出来滴在他虎口上。一滴,两滴,然后汇聚成一条迤逦水线。

他抬起手,凑近嘴边,将虎口上她的泪渍吻去。

“那时候你说十年后希望我有心qíng为你唱一首歌,我竟然点头。我太笨,完全不懂得你最在乎的是什么,就那样答应让你等十年。”

“这样就好。”庆娣埋首在他颈间,泪涟滑落在他肩上,她抽噎的间隙低声告诉他,“真的,这样就挺好。”

“你说会不会亲上?”刘大磊目不转睛地注视侧前方那一对。

“这么多人,嫂子xing格保守,应该不会。”小邓探头探脑地随他望去。

“我和你打赌,绝对会。”刘大磊伸长脖子,表qíng比自己初吻还要激动,“看着,近了……近了!”

“大磊哥,你手机响。”

“管他那么多。”

大磊说完后悔,接了电话继续张望前桌问:“小蔚子?”

对方听见他的声音随即挂线,刘大磊奇怪地看一眼,这才发现手中握着的是老大的手机。看见是陌生号码,刘大磊犹豫数秒,走过去搡搡姜尚尧,“姜哥。”

姜尚尧回首,脸上闪过一丝恼怒,庆娣从他怀里直起腰,眼角犹有银光,窘迫地拨拨头发。刘大磊也恨得想抽自己两耳光,可是正经事在身,他欠欠腰,愁眉苦脸地说:“姜哥,这可不怪我,你说的那个号码,来电话了。”

姜尚尧转瞬恢复镇定,接过手机和庆娣说:“我去外面听。”

走出小宅院,他拨过去,对方只有简短的一句话:“冒头了,在他老家附近的镇上有人看见他。确定是丧狗。”

姜尚尧抬头望一眼晦暗月色,点燃一支烟沉吟片刻,转而拨通闻山的电话,他问:“严关,照片上的人还记得?”

严关说记得。

“那好,我之前jiāo代的那几个点派人过去盯住,抓到人了送去上游那个院子里。警醒着,动静别闹太大。”

惜字如金的严关再次说了个“是”,姜尚尧挂了电话。

回去里面重新坐下,庆娣端详他表qíng,揣测他心中所虑。“是不是闻山有急事要赶回去?”

“不急。”他安抚地摩挲她手臂,透过细薄的棉料,指腹下肌肤柔滑。“京里的事更重要,这两天敲定了之后再回去。”

“那也夜了,听完这首歌回去吧。”他虽然面容平和,但庆娣的后背贴住他的胸膛,敏锐地感受到他肌ròu僵硬。

“才坐了一小会。”他犹有些恋恋。

虽则短暂,但足以慰藉心中某一隅濒临枯涸的感qíng之泉。如果生命中每一个瞬息都如此令人期待,那么人生还有什么缺憾?

三日后,夜幕初降,原州机场贵宾通道前,一辆黑色宾利接了从京里匆忙赶回的姜尚尧和刘大磊,高速驶向闻山。

还没坐稳当,刘大磊就和矿场派来的司机老谢谈起车来。他这回在京里见到金安集团董事长叶慎晖那部六米多长的金标劳斯莱斯幻影,可以说是一见倾心,那老谢也是爱车人,两人讨论着各系参数,眉飞色舞很是投机。老谢就说:“大磊哥,怎么,你也想搞一辆?”

“算了吧。”刘大磊摸摸脑袋叹气,“这车跟女人一样,漂亮的多得是,可论起感qíng和舒适度,还是自己家婆娘好。”

坐在后座的姜尚尧不禁一笑。

刘大磊天生活跃xing格,相处久了,他不觉聒噪,反而感觉有他在,颇有松弛神经之效。

比如此时。

这三天,他不仅居中介绍了叶慎晖与崔时平一会,也与叶慎晖斟定了入资比例以及其后的工作安排。晚上与庆娣的朋友吃过饭后,他急匆匆登上回原州的夜机。越靠近闻山,心中激dàng的qíng绪也越加按捺不住,比上个月设局构陷聂二时更有甚之。

但是被刘大磊这一通说笑,他靠向后座,缓缓松弛下来。

就像庆娣所说,“那些沉痛的过往,在一个未来拥有无限种可能的人的生命里,仅仅是一些不足为道的时间碎片。”

丧狗对于今时今日的他来说,代表的只不过是即将翻页的过去。

快了。

积沙河上流,近河岸的乡间一处农舍里,丧狗手脚被反捆丢在废弃的猪圈中。

矮陋的坡型竹棚,能望见半爿繁星天幕,四周除却蛙鼓虫鸣外静悄悄的,偶有湿润的河风穿越丘陵,掠过原野,于是杂乱的窝棚里,糙堆间便会泛起阵阵gān燥的粪便返cháo的味道,熏人yù呕。

身下的糙堆丧狗曾经摸索过有无利器遗留,可惜并无任何惊喜的发现。而他稍有动静,周围便会突然冒出个眼厉如刀,沉默寡言的壮汉,先兜心口踹他一脚,然后仔细检查捆绑着他的牛筋皮带有没有松动的痕迹。

在一部破旧的面包车里被捆紧丢来这个猪圈后,丧狗侧身横躺于地足有一天一夜,没进过一粒米,每隔一小时,那人会准点进来淋他半桶水。他屡作试探,但无论农舍周围在夜色里燃亮多少烟蒂的微光,进猪圈料理他的也不过这一人,二十多个小时过去后,丧狗仍然摸不清对方来路与人数。

饶是他混迹江湖多年,也不自禁地胆寒。亡命之徒见的多了,如此有纪律守规矩的亡命之徒,他头一回遇上。

但是,这空旷的乡间,即便能高声呼救,想必也无人响应。更可况,三指阔的牛筋皮带横卡在他双齿间,箍紧两腮直下后背,将他两只手腕与反向背后折叠的双腿一并束紧。这种捆绑方法与惯用的简易方式迥异,愈挣扎得厉害,全身关节也愈加酸痛。

最令他恐惧的是对方将他丢弃在这里后不闻不问的态度,周遭的死寂中,那沉默压抑的气氛分明是在等待更重要的人物出现。

将近huáng昏时,丧狗已经放弃了逃脱的打算。他横下一条心,静静侧躺在糙堆中,极力调整呼吸,养jīng蓄锐,以应付随着黑夜一同来临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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