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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欢(27)+番外

姜姥姥口中的小德子自然是德叔,可姜凤英同样怎么看德叔怎么不顺眼,又不好驳老人的意思,嘴上只是说:“妈,人家不嫌我们寒碜,愿意来尽尽心意,我们做好本分,回足礼就是了。到底不是自家人,不好要求什么。”

“也是。”老太太答道。“火葬场那边安排好了?”

“好了。费用都jiāo了,守夜的有我和雁子足够了。”

“没个男人家总是不方便。你说他叔不是没良心是什么?叫他通知雁子爸爸,他一问三不知,一推八丈远。连守夜也推说加夜班。噢,程程不是他亲侄儿?那边有点臭钱就把良心给糊上了。”

老太太一连声地咒骂,姜凤英摇头叹气回了房里收拾东西。

第二日一大早,庆娣姐妹与几个和景程一贯jiāo好的男同学在班主任带领下来了殡仪馆。压抑肃穆的气氛里,爱娣禁不住哭声大作,比姚雁岚还要láng狈几分。

姚雁岚瘦得象一阵风能chuī走,眼神呆滞不停机械地回礼。

庆娣看在眼里,酸楚不胜,只借着拥抱姚雁岚时双臂狠狠用力,恨不能把自己的热量尽数传给她。

以往的羡艳与嫉妒,此时追溯只觉万般可笑。她们同舟而渡,同样以爱为锚,眷恋的是同一处风景。

“雁岚,要保重。景程……他会在天上看护你。”

姚雁岚默默点头,眼中qíng绪复杂。

庆娣和同学走出小灵堂,不禁回望,一个中年男人正持香上礼,身后几人动作划一,看起来颇有些身份的样子。姚雁岚躬身回礼,细白的颈子低垂,形销骨立,神思游离,仿佛孤茔千里只剩她孑然一身。尽管如此,整个人仍旧那般让人惊叹的未经匠凿的美丽。

“姐。”爱娣拉了她一把。

庆娣慌张回头,让开不小心撞上的那人,“对不起。”

那人也不答话,丢了烟头于地,径自走向另外一个方向。后背微驼,风chuī乱了他蓬起的huáng发。

作者有话要说:下次更新星期四8-9点。

25

25、第 24 章 …

积沙河的一泓弯流边,两只钓竿斜斜地横于河面。 遮阳伞下,德叔满意地叹息:“chūn钓糙,秋钓边。这地方没选错。” 旁边一人看也不看河上浮标,手里的保温壶斟满一杯茶,恭敬地递给德叔。

“德叔,已经下了批捕令,那边传过来的消息,前段时间的那几个杀人劫财的大案子一直侦破不了,市里很关注这次这个,当大案要案来抓,要竖典型,只等审讯结果出来检察院马上就要发起诉书。罗列的罪名不少,抢劫罪、黑社会xing质组织罪、故意伤害罪……”

不待对方说完,德叔手中保温杯重重置于地上,恨恨说:“聂二真他妈狠!这是蓄意陷害!这是想让他们都死!”意识到自己失态,德叔深吐一口气,象宣泄了什么似的,面色稍霁,问说:“光耀,其他的都安排妥当了?”

“德叔放心,都安排好了,已经在送人进去二看,家里安置费也给了,信得过的。还有法院,能打上招呼的全部打点了。就是……不方便用您的名义,所以只怕到时候不给劲。”

“于胖子那边什么动静?”

“于胖子倒也安静。丧狗听见风声当天晚上就卷了款跑了,那几起劫杀煤老板的案子认真查下来,他不吃花生米蹲个无期是一定的。就算是他把所有的都扛下来,于胖子也不会留他活口。德叔,于胖子那几个狠手一下,手头又多了几个窑,我们是不是该多留意点?不行,我找人再去放几个老鼠预先布置着?”

德叔轻忽地摆摆手,“这个时候我们暂时不参与,水还不够浑。等于胖子借势把聂二上头那条线摸熟了,大腿也抱上了,闻山又是一场龙争虎斗。他打着聂二几个娱乐场子的主意,聂二又何尝不把他当肥ròu?虎子死了,我们放个老鼠也不易,他兄弟那里你多照应照应,顺便敲打敲打,告诉那几个,稍安勿躁,别随便炸猫!自己的小命自己当心!”说着他遥望远处一条河鱼跃出水面,目光莫测,淡然地说:“只要于胖子占了上风,就把虎子他兄弟推出去。有那几起劫杀案,于胖子不死也脱层皮。”

“德叔高见。”光耀额头渗了一层薄汗,由衷而言。“还有,德叔,姜家找的那个谢律师,表面上是个好名的,底下花样不少。您看,要不要我们出面……”

德叔眉头紧蹙,不满意地哼了声,“律师那里不用多管,其他要走程序的多扔点钱。实在不行也顾不得那么多,只要把聂二拖进去,陷得越深越好!”说完冷笑:“他也没几年好光景了,抱住魏杰的大腿就以为天下太平?”

“德叔,书记马上要退了,听不少人说,一把手的位置,魏市长大有希望。”光耀忧心忡忡的。

德叔打鼻孔里叱了一声,语重心长地告诫:“闻山上面有原州市,原州市上面还有省!省里眼下局势复杂,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光耀,眼界要开阔,要学会站在高处往下看。这是你最大的弱点。”

光耀静心思索了少顷,不掩眼中钦敬,“德叔,您说的是。”

德叔也不多话,目光凝于钓竿浮标,许久后轻叹,“是不是觉得德叔我太狠心了?”

光耀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他私心里的确是不赞同德叔所为。这个乱局是早已布下的,德叔本意是想把闻山的水搅浑,越浑越好。姜尚尧只是德叔借势而为,不幸被捎带。可无端端的把一个局外人构陷进来,虽然德叔现在也在暗地里使劲,尽量把恶劣效应降至最低,但这不能抹杀掉德叔落井下石的事实。

他与姜尚尧不过是泛泛之jiāo,但到底虚长了几岁,也算看着石头与黑子大的。而且他挺欣赏姜尚尧洁身自好的品质,在他这样的人眼里,这样的品质弥足珍贵。

日晴风暖,远处田垄间麦làng微微起伏,空气里清甜的麦香浮动。

德叔怅然思索着什么,好一会之后黯然自语:“让他活得狗都不如,再给他狗一样的生活,他以后就会象狗一样乖乖听话了。”

语声低微,他身侧的光耀还是听见了。光耀正垂首给德叔斟茶,一字如一刀,他斟茶的手却镇定如常。他苦笑,麻痹的心,连物伤其类也早已遗忘。

拒绝在批捕证上签字并不能阻挡事态的发展,该来的总会来。没几天,姜尚尧正做着任务活,瘦皮猴与牛哥过来,冲他使了个颜色。姜尚尧会意,丢下一地未完工的节日彩灯,跟着去了放风的小院子。

牛哥话不多,摸摸口袋扔给姜尚尧一包省城大烟厂出的高档烟,头也不回就走了。姜尚尧正愣神,烟已经被瘦皮猴抢先打开拿了几支塞进兜里。

“兄弟,你有难了。”瘦皮猴食指向天,“上面说要转你的组。”

姜尚尧虽然早已经防备着会出变故,但没想到是这一出。

“新鬼怕进门,老鬼怕转组。这是有人存心想消磨你呢。要么你就赶紧的找人想法子留下来,要么你就什么都慡快认了,只要不是死罪,尽早上山留条命。”

上山就是伏罪被判决后从看守所转进正式监狱,以前有听德叔的徒弟们说过。姜尚尧被拘押这么久,也知道不少人qíng愿早早上山也不愿意在看守所多呆一天。

“该来总会来的。”他闷头说。

瘦皮猴站起身摇摇头,“就这一两天。你看着办。”

说完见姜尚尧目光空dòng,不知在想什么,不由又摇头叹口气。抬脚想走时听姜尚尧说:“谢谢你们了,帮我也和牛哥说说,多谢他这些天的照应。”

瘦皮猴久在光与黑暗两个世界游走,见的人多了。可不知怎么,看着地上蹲着的这个年轻人,不符合年纪的深沉坚忍、不算宽阔厚实的肩膀象能承负万钧也不改色一般,无由地有些难过。他想劝慰两句,张嘴试试又无话好说,只得拍拍姜尚尧的肩膀。

当晚,姜尚尧被转进1筒9号房。

近年推行文明执法,纪律严明,所以里面当然不可以打人,更不能打脸和软肋。但是蹲号子的人大多无聊,发明出的消磨人的方法不胜枚举。这些天,姜尚尧听闻的不过其中一二而已。

从得知自己将要被转组调仓,他就明白前面等着的是什么。景程和聂小四同归于尽,这个大仇聂二必定会着落在他身上。

身体、双手与左脚贴墙,单脚站了一夜,早上鸣喇叭时才算解脱。一松懈他整个人软在地上,右脚肿得像发面馒头。监舍里二十多人多数假装天下太平,剩余的窃笑不止,躺在三板监看了姜尚尧一夜的那个胖墩子一路打着哈欠一路骂骂咧咧地进了厕所。

贴壁虎算轻的,第一晚过去,后续而来的不知还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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