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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豌(40)+番外

“不用了,你顾着生意吧。”

“没事,有猴子他们看着我放心,反而是你,一个女孩家守夜我放心不下。医药费什么的也别担心,拣好的用。”见她张口准备推辞,接着说:“当我还巩叔的qíng,当年要不是他和你舅妈嘴上省些下来周济我们家,我和我哥早被我妈丢进清水河里了。”

他每次帮忙,总是拿这个作幌子,顾及她的自尊,怕她拒绝。她记得自己努力地平复着心底泛起的酸涩,点点头。但是开了车门又关上,踌躇了片刻决意挑明,问他:“你刚才真正想说什么?”

方存正深吸一口气,最终忍不住说:“我出电梯的时候,他进隔壁电梯。秦小五。”

她看向方向盘上他骨骼粗大的手掌,捏紧了又放松,如此重复。暗叹口气,说:“你不问我是怎么回事?”

“你昨晚已经骗我说不认识了,我再问还能问出什么?”他扬扬拳头,狠狠落在她车座后背上,震得她身体微颤。“那我现在问你,你们什么关系,给我个明白话。”说完又迟疑,小心翼翼道:“只是一般的认识是不是?”

“你心里明白不是。”她低垂着眼,怕他轻易看出她在说谎。“认识很久了,觉得他很适合。”

“他很适合。”方存正喃喃重复,“那是谁和我说跟我平实安稳地过日子也挺好的?是谁答应过给我三年时间的?说完话转头就忘了还是一直在逗我玩?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没文化、做的事不是正道,你没那个心思就别给我希望别哄我开心!”

“我没有哄你玩逗乐子的意思!”随着他音量逐渐提升她也忍不住大声辩白,触上他剜人的目光又倏然避闪开。

他大掌托着她下巴qiáng行把脸转回来迎向他,脸上闪过一丝厉色,“和我说你不喜欢他,你们不是真的,你不喜欢我才找他来拒绝我的。”

她吸吸鼻子,回视他眼睛,掷地有声地说:“是真的,我喜欢他。”

“喜欢他什么?有钱?家里有权势?长得帅?”他放下手,转眼又托住她的后颈摇晃着,眼里挣扎着眷恋和伤痛,“我不信,你不是这号人。你要是贪那些东西我们早在一起了,和我说你不喜欢他!说给我听。”

她被他摇得头疼yù裂,挥手一把拨开,“是真的,我要说多少次?我喜欢他喜欢他喜欢他!”

骤然而来的安静淹没了狭小的空间,他鼻息粗重,脖子上的青筋bào起,转身望向车窗外。好一会才问:“昨晚,在纯阳观里你是打算和我说分手的是不?”

她分明看见了他眼中转瞬即逝的银光,但还是qiáng自镇定淡然回答:“我们没有开始过,又何来分手?”

他如遭痛击,张大嘴想说什么,接着又合上。不停地点头,最后才gān巴巴地笑了两声说:“我明白,是我,一直是我不争气,明知道不可能,还一直骗自个。”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屏着呼吸一遍遍在心底重复着。他粗糙的拇指抹上她脸才意识到眼泪滑到腮旁,“哭什么?你这样我又会误会你心里有我。”

“对不起。”她压低嗓子压下那抹哽咽。

“他对你好不好?那个人……你要看清了,别傻乎乎被人骗了。”他笑得太难看。

“对不起。”

“回去吧。一宿没睡,我不该这时候说这些的。今晚要是、要是有人送,我就不来了。”

对不起。她抹抹再次湿润的眼角,蜷缩在chuáng侧。脑海里闪过另外那个人不可一世的样子,闪过去年chūn节方存正在他们面前前倨后恭的卑微,恨意发泄在手指上,指甲深陷在掌心。

闭上眼又是方存正qiáng作的笑脸,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为你好。

方存正自那天起没有再出现,只是偶尔托六指送些东西来。在舅舅被转到高gān病房后,连六指也绝了踪影。

舅妈满意地四处打量,问说:“存正这些天怎么不见人?这孩子真是想不到,朱雀巷里就数他最有本事了。”

舅舅倚着chuáng头,不太高兴地说:“花这个冤枉钱做什么?普通病房不一样?”

“普通病房我和小婉守夜不方便,这里和普通病房一个价,为什么不住?又不用看小护士的脸色。说来说去还是存正有本事,认识的人也是有本事的。不是他的朋友介绍,哪里有这待遇?小婉,前天带院长和主刀医生来的那个年轻人叫什么?”

陈婉面色微变,暗自庆幸背对着舅舅舅妈。“好像是姓秦。”那个人没有通知她自作主张给舅舅换了病房,她只能托辞向舅舅舅妈解释说是方存正的朋友。她明白天底下的规律,一定会有无数个后续谎言替第一个圆谎,时间问题而已。想及自从认识他开始自己的生活就偏离了轨道,那个秦字说出口连她自己听起来都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慌忙掩饰说:“舅,先喝汤。羊ròu汤炖了一天,足够火候的。”

“不指望我们小宇将来象人家那样出人头地,能有人一半也行了。不然憋屈在朱雀巷里,一辈子受欺负的份。西街那里已经正式动工了,最后那天有两户假装不在,被人qiáng撬了门进去,所有东西都丢了出来。”舅妈叹息。

“行了,还说个没完了你。”舅舅失血多,几句话已经气喘起来。勉qiáng喝一碗汤,说:“小婉也别请假耽误功课,我再养几天就能出院。存正那儿帮我带话,他垫上的医疗费晚些我回去了给他。”

陈婉拧紧了保温瓶盖,嘴上应了一声,心里明白方存正怕是恨她至深,摆明了不愿再见。

出了医院大门,那人果然在老地方等着。陈婉停住脚,面对他的死缠烂打就象深陷在流沙里,无力而又无奈的感觉缠绕着,自拔不能。

秦昊接送了几天,习惯地伸来手接过袋子,若有若无的笑意扬起在嘴角,毫不介怀她绷紧的脸。

“新车,味道有点大。”他打轮子时说。

她看一眼散发浓烈新皮子味道的奶油色座椅,撇撇嘴角。“你多久去一次医院?”

他不明所以,斜睇她一眼。

“我是说,你多久去检查一次身体?”

他低笑,“放心,我身体有多壮实你又不是不知道。”

“换车换女人,对你们来说,大概和换衣服一般简单。”目注他扬起的嘴角一分分垮下来,她回他一个大大的笑脸,语带讽刺地说:“不需要定期检查一下传染病什么的?”

他恼火地瞅她一眼,抿紧了嘴。红灯时才淡淡说:“那部车被方老二砸了。”

她收起笑容,“别诋毁他,他不会做那样的事,小人行径的是你,别把天下人想的和你一样。”

“停车场的监控录像已经看过了,是他的人。你已经和他说过了?他什么反应?难怪这几天我在医院守着一直没见他人影。”他眼里恢复笑意,说:“不是他指使的,也是手下的人帮他泄忿,我记得他们叫你嫂子来着。你别往心上放,一部车我还没看在眼里,不会去找他麻烦。相反,我乐着呢。”说着拉住她的手,嘻皮涎脸地说,“最近身体是有些不对头,不如今儿晚上你帮我检查检查?”

她一把甩开他的爪子,咬牙切齿。“去死!”

第39章

陈婉凝神细听身后低沉的呼吸,确定他已经熟睡。

他的手臂重重地搭在她腰上,她尽量把动作放轻放缓,托住他的手腕放向一边。然后溜到KINGSIZE大chuáng的另一侧,蜷缩起来。

尽管这样,仍旧睡不着。

虽然脱离了他双臂的禁锢,可这种环境无法让她感觉安全、感觉放松。这是这个月来他家的第四次,和前三次一样,她知道要默数着一分一秒,等倦意浓郁到她再qiáng撑不住时才能入眠。

第一次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踏进这间房时,恐惧随眼前的镜像突袭而至。奢侈的羊毛地毯簇新如初,恍眼间是两个光luǒ的躯体纠缠的画面,身下分明是斑斑血渍。那一秒她象是被人掐住了喉咙,呼吸几乎停顿。再一次重温当日的经历,再一次在心里掀起惊涛骇làng。

如果记忆能象胶片一样可以剪切,她愿意付出所有把那不堪回首的一幕裁掉。她冲进洗手间狂呕不止,秦昊以为她吃错了东西,蹲在她旁边抚着她的背。她知道她挥开他的手时,迎目望向他的眼神有多凛烈,那一腔的恨令他往后一顿。

她不需要他廉价的同qíng,在他做过那些事后,再多的关切也是伪善。她把他关在门外,坐在马桶盖上眺望上海路的璀璨灯海。洗手间有半面墙是玻璃窗,与浴缸的高度齐平。打开玻璃窗终身一跃很容易,活下去很难。眼角余光瞥见镜中自己踌躇怯懦的样子,“胆小鬼。”对镜子里的人鄙夷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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