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死那朵玫瑰花(6)

秦川缓慢地睁开了眼睛，睫毛上有些小小的晶莹的水滴。他看着她，眼神有些失焦。过了几秒，将被子掀开了一些。

“你要我进来吗？”沈知知问道。

秦川还是不说话，跟一只无家可归的狗一样，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说不出拒绝，也没法拒绝。算了，反正也就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呢！

沈知知钻进被窝里，把一只胳膊塞进秦川的头下面，顺着摸了摸他的头发，“有我在，不怕了。”说着还将他的头往自己身边拨了拨，靠得更近了。

“你能跟我说说话吗？”仿佛在自言自语一般。

“那我给你唱歌好吗？同意的话你就眨眨眼。”

秦川的睫毛很长，密密的，看着十分柔软，沈知知想起了曾经在一个雨天去看到的那一片芦苇。

秦川眨了眨眼，表示同意。

沈知知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哄一个婴儿入睡，然后小声地唱起了歌：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歌声轻轻，像春天的风，像母亲的手。

秦川以为这个夜晚很漫长，如同曾经的许多次一样。梦里母亲狰狞的脸，举起的刀，刘阿姨脸上的血迹，秦鸣哥哥提起小凳子摔过来，父亲远去的背影，走马灯一般在眼前闪过。还有那条重复的彩信，一次次地在午夜击碎着少年脆弱的心。

可是这终究不是平时的夜晚，那个姑娘用自己的温柔和耐心陪伴着他。让他再一次鼓起勇气去面对眼前的漆黑。这个夜晚如此短暂。

不怕天黑，

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东南西北……

第5章

沈知知想把周五晚的事情告诉老师，让学校处理或者直接报警，秦川拒绝了，原因是他不想说，只好作罢。但两人约定好，秦川开始住校，好歹也可以避免一些。

看似平平淡淡的，一直过到了初三。

初三秦川又长高了不少，老师只能把他安排到最后一排，免得挡着其他同学看黑板。沈知知的同桌换成了另一个男生吴墨。

吴墨是个学霸，戴一副眼镜，斯斯文文的。虽然隔了那么多年，但初中知识对于沈知知来讲还算是得心应手，所以两个学霸坐在一起，常常讨论一下习题，也算合得来。

因为秦川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甚至到了最后是撒泼耍赖，沈知知终于不再每天给他带早餐，毕竟住校以后，他也有时间自己去吃。但每周末一来，秦川还是会给她带些吃的。有时候是鸡汤，有时候是少女爱吃的零食。

沈知知以为一直就这样到毕业，然后上高中、大学，秦川也不会再走上那条路。然而最近秦川却有点奇怪。晚自习的时候常常迟到早退，有时候还奇奇怪怪的拎着一个黑色的旅行包。沈知知忙着准备中考，看他身上也没带伤，就没问过。

那天下午，秦川又把那个包拿进了教室，放在课桌脚下。课间胡杉过来找他，看似要说什么事情。沈知知拿着杯子，装作去教室后面接水，路过时听到胡杉在说什么“忠哥” “翻墙”“网吧”之类。

秦川看她过来，将胡杉拉出了教室。

沈知知来到后门，看见他俩往天台方向走去。她迅速走到秦川的位置上，蹲下拉开了那个包的拉链。

是一包钢管。

打开包的那一瞬间，心跳好像漏了一拍。之前检察院交来的起诉书上那密密麻麻的字如海潮一般铺天盖地而来。

寻衅滋事、故意伤害、非法拘禁、泼冷水、轻伤一级、被害人死亡、暴力犯罪、情节恶劣……

这包钢管就像一个小小的萌芽，然后呢？钻破土地，拼命生长，根筋壮大，枝叶弥漫，开出血红的恶之花。

她不敢再想，怎么也不能将那个夜晚在被窝里蜷缩成一团的少年同以后的那个恶魔联系在一起。

上一次，他们没什么交集，仿佛在看别人的事情，这一次，光是看到这些钢管，回想起这段时间的种种，她觉得浑身都有些发麻。有些失望，还有些恨铁不成钢。

秦川回到教室，将那个包拎着准备出去，沈知知挡在了他面前。

“去哪儿？”

“你别管。”

“你不上课吗？”

“我家有事。”

沈知知讽刺地笑了，问道：“你家能有什么事啊？”

秦川莫名的有些心虚，转头不看她，想往另一边走。沈知知却执着得很，就是不让。

“可以不去吗？”沈知知双手拦在他面前，用的是商量的口气，没有一丝让步的意思。

秦川上前一步，逼近她问道：“你这样合适吗？”

下课期间来来往往的学生很多，平时大家就觉得这两人有点关系，现在看到这情景，都在窃窃私语，“胆子也太大了，还是在教室啊”“他俩肯定在谈恋爱”“可不是吗？带了两年的鸡汤了”“还是优等生呢，居然在教室里就拉拉扯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