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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天(69)+番外

“东良狂人的真迹,他生平最喜欢画美人,最厌恶画山水。但我却始终觉得,他的山水画比美人要好看得多。”苏寻秀轻轻抚摸着毛糙的画纸,没头没脑冒出这么一句话。

这是东良狂人画的一幅山水图,他生平只画过三幅山水,皆是云游四海的时候,见景触qíng,兴笔画成。花九千凑上去打量一番,点头道:“嗯,他的字画可谓一绝。这幅画是他在北陀太玄山,登上白首峰的时候画成的。下面还有他的题字呢。”

但见满纸苍翠雄伟,云海缥缈,云海深处似乎还隐约有奇峰凸现,真真假假,如梦如幻。只看着他的画,便如同自己已经登上了阧峭的白首峰,满目深huáng浅碧,天地浩然,朗朗乾坤,心旷神怡之极。下面两行狂糙,是他的题诗,然而已经模糊不清,看不真切,甚是可惜。

苏寻秀“嗯”了一声,低声道:“看风景和住在里面是不同的感觉。我很早很早以前,就一直想老了以后一定要找个有山有水的好地方,和我的几十个老婆过神仙生活。她们给我做饭做衣,我可以上山砍柴猎虎杀熊,决不让她们冷着饿着。每天晚上她们就猜拳,选两个人来陪我,替我捶腿捏腰,烧好洗脚水。然后会问我第二天想吃什么,我会回答,我喜欢吃你们。”

花九千听得一头雾水,又是几十个老婆,又是烧洗脚水的,他的梦想还真不小!不过尽管这样,她还是很给面子地“哦”了一声,撑着下巴等他继续说自己伟大的梦想。

苏寻秀却停了一会,似乎在想什么,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过了一会,他又道:“我会很宠其中一两个,然后她们就开始天天争风吃醋,闹翻了天。女人就是这样麻烦。”

花九千挥挥手,打断他的话,叹道:“秀秀,你到底想说什么?和我抱怨女人都不是好东西?”

苏寻秀没理她,继续说下去:“所以,老婆绝对不能多,其实一个就很好。我对她一人专心,她也只对我好。我会带着她住在湖边,冬天湖水结冰的时候,一起坐在冰上钓鱼。晚上就吃鱼汤,她会怪我只吃鱼肚子,而且鱼刺吐得满地都是。她会骂我懒,会为一点小事跳脚。可是,她却是全天下最爱我的女人。”

花九千没说话,只是轻轻取了一个杯子,重新倒一杯茶。茶水在抖,不甚平稳,洒一点在桌子上。她努力捏紧杯子,让手指不要抖得那样厉害,然后一口喝gān微凉的茶水,连茶叶都嚼下去,她却似乎毫无知觉。

苏寻秀还在说:“这是我最想过的日子,虽然我现在还没老,还想着娶一堆老婆。但,哪怕只有两年,一年,一天……能实现这个梦想,我都会毫不犹豫,实现这个梦想。”

花九千怔怔地望着桌面,不知想什么想得出神,忽然,她动了一下,把杯子放下来,轻笑道:“真是一个好梦想,听起来很幸福。”

苏寻秀慢慢卷起画轴,随手丢在桌子上,然后挑眉问她,很有点不耐烦地:“如何?想好了吗?”

花九千失笑,故意逗他:“可我舍不得许多小美人,也舍不得那些滚烫的洗脚水。”

苏寻秀脸皮子红也不红,从鼻孔里哼出来一口气:“什么美人比得上小爷我?你这个没眼光的女人!”

花九千笑得差点又把杯子打翻,苏寻秀把手伸到她面前,用眼神示意她赶快识相点。花九千终于把手放上去,紧紧握住,低声道:“那就多指教了,苏大爷。”

苏寻秀哼哼两声,轻轻一拉,把这个魔女先降伏再说。把她轻轻抱在怀里,就好像抱住了一切美好的闪烁的东西,她曾经下的那些圈套符咒,全部消失。她被自己伏住,又或许是自己被她伏住。但,那已经不重要了。他懵懂了好久好久,此刻终于艰难地摸索到一点点幸福的轮廓。一个时辰就是一轮回,没有后悔。

良久良久,他的已经快化成浆糊的脑袋才突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qíng,于是推开她,板着脸说道:“快把那该死的七步倒八步倒给我全部解开!不然……哼哼!”

花九千但笑不语,过了一会,才慢吞吞说道:“你自己偷偷溜出去过好几次,以为我不知道么?既然早知道没了蛊,现在的兴师问罪算什么?”

苏寻秀很狡猾地gān脆不说话,在她脸上狠狠捏一把,趁她要呼痛的时候,gān脆使劲用嘴巴封住。啊啊,一个女人太聪明了不是好事,他暗暗想着,改天一定要她改改这毛病。

鬼八在书局里留了几天,便告辞回双阳镇,只因罗太真一纸书信寄了过来,只有一句话:「此时不回,更待何时?」师父在催他回去,纵然再舍不得狐七,他也只好收拾行装,回去完成他的修行。

临行前,他似乎想起什么,特意告诫花九千:“只怕南崎不是久待之地,书局里有太多惠王顾忌的人,现在不动你们,是给四先生面子。一旦天下尽归他手,就是斩除眼中钉的时候。不如尽早撤退。”

师父曾夜观天相,说西方有星大如斗,冉冉似火,将旁边一颗血红小星的光芒盖下去。据说那是龙气之相,只怕五年之内真命天子会出现,但由于霸气过重,恐怕会犯血光之灾。如今的qíng况看来,指的一定是惠王。

安心那么久没回王宫,他一点动静都没有,可见四先生在天之崖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可怕的是之前他们竟无一人看出端倪,此人的城府之深,令人骇然。

花九千点了点头,轻道:“他要统一南崎,至少还要三四年的时间吧,到时等你学成,一起离开。不然狐七可不愿意。”她微微笑了起来。

鬼八也忍不住嘴角一丝笑意,过了一会,又道:“老板的事qíng,狐七都告诉我了,关于你身体里的蛊,我也知道了。我师父曾说过,蛊师炼蛊的时候,往往喜欢按照故乡的习惯。你不如去三大夫的故乡去看看,说不定能有什么意外收获。”

花九千欣喜地拍拍他的肩膀,笑道:“鬼八,你很好。我为狐七开心。谢谢你,我会去试试的。你也保重,好好照顾师父,尽早学成回来。这里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你的家。”

两人说了一会闲话,鬼八突然说道:“老板,以后不要和天威将军再有任何接触。师父说他命中带煞,骨ròu疏离,功高犯主,以后只怕没有好下场。你们当时去雪山找狐七,恐怕惠王也早一步知道了,所以他才特地去那里打猎,为的就是见你一面,确定你是蛊师,确定你和他的关系。他对自己身边的人都这样怀疑,做他的臣子一定很辛苦,天威将军看起来又是个固执的人,这两人以后一定会有冲突,惠王又是心机深沉的人,以后只怕是诛他九族的罪。你务必注意。”

花九千长叹一声:“他沉迷此道,我也没办法。算了,不说这事,你走吧,我让鹰六一路护送,你可以放心赶路。”

鬼八走后没几天,花九千和苏寻秀也踏上了旅程。三大夫的故乡在北陀太玄山下,真不知这是巧合还是冥冥中的注定。北陀虽然秘术不盛行,但太玄山下却有许多野生的药糙毒虫可以用来炼蛊,只是当地人并不知道,由着它们疯长,在花九千看来,简直是bào殄天物。

他二人在三大夫的故乡逗留了近一年,把每一种药糙毒虫都细细研究一遍,加上临行前,安心把当年三大夫配蛊的方子默写出来教给他们,最后找到了炼制那蛊的几种重要材料。无奈药糙种类过于繁杂,花九千研究了许久也没找到解决方法,她不由更加佩服三大夫在蛊术上的造化。

由于研究不出解药,花九千gān脆放弃这个心思,和苏寻秀两人在太玄山脚下租了一间民居,过起半隐居的生活,实现苏寻秀所谓的“梦想”。花九千用蛊提村民治疗伤病,苏寻秀打猎砍柴,过得倒也清闲。这两人gān脆对三大夫的蛊只字不提,在外人看来郎才女貌,可谓绝配。只是不知关上门,到底是谁烧洗脚水,这也是一件玄妙的事qíng,两人的说法莫衷一是,争辩不休,索xing不提。

日子如同流水一般地过去,山中岁月静好,不知外界何年何月,花九千偶尔和书局通通信,现在九千书局jiāo给了安心主持,她是个jīng细的人,比花九千的大手大脚好了不知多少,因此虽然到目前为止仍然没谈成一笔生意,但靠库房的那些古董,也够他们温饱一辈子了。

一日,又收到书局的信,苏寻秀正在忙着修漏雨的屋顶,忽听花九千在下面高声唤他秀秀。这个可恶的小名她已经很久没叫过了,如今乍一听,他不由一愣,锤子差点砸手上。

“说了不叫这个名字的。”苏寻秀gān脆躺了下来,无奈地说着,一面揉着红通通的手指,还是被砸了一下。

花九千在下面扬扬信纸,笑道:“咱们该回书局了,大喜事。”

“什么事?”他懒洋洋地,冬日的太阳实在很温暖,害他有点想睡觉。

“猫三终于要成家了。”花九千弹着信纸,笑道:“想不到这小子居然会和小八好上!之前一个字不和我说,突然来这么个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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