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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桃(143)

但是她的喊声似乎没什么用,阻止不了他越发涣散的目光,他的眼皮也越来越沉,几乎就要合上。

她怕他闭上眼睛后就再也睁不开了,喊声也越发的声嘶力竭,后来,他的眼皮终于睁开了一些,她还以为是自己的喊声起到了作用,本想继续喊他,但是他却打断了她:“我给小奶糕找了个幼儿园。”

他的目光已经空洞了,却还在努力地看向她。她能感觉到,他在拼尽全力使自己的声音大一些,好让她听清楚:“爱乐幼儿园,九月一号你直接带着她去就行。”

那一刻她明白了,他不是被她的喊声唤醒的,而是忽然想到了小奶糕。

他给她找了个不错的幼儿园。

他要告诉她这件事,好让她按时去送女儿上学。

她不喜欢他这种交代后事般的话语。

心头被砸出来的那道裂缝越裂越大,像是被人活生生的撕开了,被埋藏了四年的记忆在顷刻间破土而出,势如破竹般席卷了她的内心。

记忆很鲜明,如同昨天才发生过一般,心如刀割般疼,她的视线更加模糊了,哭着对他喊道:“你自己送她去!我才不会送她去你给她找的幼儿园,你自己送她去!”

但程季恒根本就没将她的话听进去,定定地看着她,语气微弱却认真:“桃子,我要是死了,你就去找季疏白,就是今天上午去找你买月饼的那个人,让他带你去找我的律师,拿我的遗嘱。”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所以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活过今天。

如果不能,那他必须要为她留好后路。

四年前他不告而别,让她吃够了苦,这次他绝对不能再次不告而别。

他很庆幸自己早就立好了遗嘱,在严重酗酒的那段时期。

那段时期,他曾不止一次地希望自己能够忽然猝死,这样他就能凭借着自己的身份和突发性死亡上一次新闻了,然后她就能看到他了。

他还希望,她能在他死后重新念起一点他的好,能来参加他的葬礼。

与她分开的四年中,他最怕的事情不是死,而是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了。

在那份遗嘱中,他将自己名下所有的财产全部留给了她。

陶桃很抵触这句话,甚至是恨这句话,因为这句话加剧了她的恐惧。

她很害怕他会死。

她不想让他死。

她开始威胁他:“程季恒,你要是敢死,我明天就嫁给苏晏,我还要让小奶糕改姓,我一辈子都不会告诉她你是她爸爸。”

谁知道这句话并没有威胁到他,他听完还笑了一下,神情很虚弱,但却很认真地说道:“可以,苏晏对你很好,对小奶糕也好。”

虽然他很讨厌苏晏,但并不否认苏晏对她们母女很好。

如果他死了,苏晏能照顾好她们。

不过说完这句话后,他又很不放心地叮嘱道:“婚后千万别跟他那个神经病妈住在一起,你会被欺负。”

苏晏哪哪都好,就是这个妈不行,但如果这个疯女人能一直留在云山,不来东辅打扰她们的生活,这点小缺点也可以忍受。

如果他能够确定自己可以活下来,那么他绝对不会对她说这种话。

但是现在他不确定,所以才会变得这么大方。

这也是他被推进手术室前,对她说得最后一句话。

等待手术的过程中,陶桃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前,像是在那里扎了根,自动屏蔽了周围的所有人和事,甚至都没意识到苏晏往她的肩头披了件衣服。

她不会原谅程季恒四年前对她的所作所为,但也不想让他死。

因为他是小奶糕的爸爸。

医院调来了最好的外科医生为程季恒做手术。

手术进行了很长时间,陶桃从未感觉时间这么难熬。

红灯熄灭的那一刻,她的心脏骤缩,像是被一只手用力地捏住了。

她很害怕四年前的历史重现。

手术室的大门缓缓打开,医生给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还有一袋私人物品。

好消息程季恒没有死,坏消息是他并没有脱离生命危险,需要送进ICU进行进一步的观察治疗。

那袋私人物品是程季恒的衣物,准确点来说,只有一把车钥匙、一只手表、两个手机和一条项链。

他的衣服上沾满了血,做手术之前被医生剪开了,成了一团医疗垃圾。

陶桃从医生手中接过了那个装东西的透明塑料袋,本是无心细看,但却被一只小银锁吸引了目光。

小银锁上穿了条黑色的绳子,被做成了项链。

银面已经开始微微发暗,但却很干净,想来是主人已经带了很长时间,并且很爱惜。

这只锁陶桃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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