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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香惜玉录(江湖版)(22)

习玉只是怔怔地,脑中不停念着“落花风雨更伤chūn,不如怜取眼前人”这两句。再去看念香,他还是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不敢说话。她心中一柔,抬手替他理了理头发,只觉满心的感慨,说不出来,只能紧紧抓住念香的手,似有千言万语。

却说习玉一行离开了临泉,马车在官道上行驶了十几日,途中也遇了一些没眼色的匪徒试图抢劫,更甚者还有不死心的武林中人偷袭,妄想偷得碧空剑诀,都被端木容慧轻描淡写地对付过去了。这一路快行,竟是半点事端也没起,连习玉都不得不承认,有端木容慧同行,果然一切方便。

到达洛阳当天,下了好大一场雪,城门前聚集了无数出城进城的人,闹哄哄地,一时半会还进不去。

居生生等的无聊,gān脆从包袱里找出皇历乱翻,一面问习玉,“这是几月了?咱们出来了也有两个月了吧?”

习玉还没来的及算,端木容慧淡道:“十二月二十八,还有两天就大年三十了。这许多人都是要进城过年办年货。”

居生生一翻皇历,果然是十二月二十八。她笑吟吟地抬头看着习玉,“快过年啦!咱们也办年货好不好?”

习玉见她两眼亮晶晶地,知道自己就是不答应也不行,gān脆点头,“好啊,待会进了城,咱们先找了客栈,然后出去买些年货。三十晚上向店家借个厨房,我一直想再尝一次你做的西湖醋鱼。”

居生生十五岁以前都是在摇红坊厨房打杂的小丫头,跟着大师父学了许多手艺。后来和习玉结拜以后,一时高兴,做了一桌子的酒菜。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习玉尝过她的手艺。居生生这个人,学什么都是半调子,偏偏什么都想学。虽然学作诗绘画等等雅致东西不行,做菜倒是极好,那一顿饭菜,连习玉这个尝惯了山珍海味的大小姐都差点把舌头咬掉下来。这事后来成了居生生引以为豪的夸口。

居生生笑道:“我就知道你惦记着西湖醋鱼,罢了,本小姐还有许多手艺没拿出来呢!今儿就让你尝个够!”

韩豫尘摇头笑了起来,“两位姑娘大约不知,端木兄在洛阳有别府。洛阳可是处于端木世家势力范围之内。既然大家都来了,怎么能不让他做东?我可不想跑去挤客栈,端木兄别府中的舒适,我至今还难忘呢。”

说着他看了一眼端木容慧,两人都想起当年那杯碧绿的酒。那也算他们相识的信物。

端木容慧笑了起来,他虽然平时都冷冰冰地,笑起来却非常温柔而且好看。他笑道:“莫非韩兄还打算像三年前那样,翻墙偷偷进我家酒库喝酒?”

两人大笑起来,韩豫尘对茫然的居生生他们解释道:“三年前,我来洛阳办事,路上丢了盘缠,饥肠辘辘。当夜刚好经过他别府,便想着进去找些东西填饱肚子。谁知他家厨房一点油星都没有,只有一地窖的好酒,当时我就想不好,来到一个酒鬼家了,晦气!正打算出去,就见到端木兄一个人坐在中庭喝酒,石桌上放了些下酒的菜。他见了我倒不惊奇,只点了点桌子,说了一句‘坐下吧,来者是客。陪我喝一杯。’于是我就过去了,那第一杯酒便是竹叶青。”

端木容慧说道:“你饥肠辘辘的声音,我在外面都听得一清二楚。当时就想怎么一个高手落魄如此,谁知招了你来,居然一点也不客气,坐下就大吃大喝,将我珍藏的三壶竹叶青喝个jīng光。”

韩豫尘看向习玉,柔声道:“如何?大家一起去端木兄别府里过年吧。”

习玉倒是无所谓,她看了看居生生,她却想了半天,才道:“你家厨房一点油星也没有,估计也是不愿借人的了,难道我们要拿酒当作年夜饭?”

端木容慧勾起嘴角,轻道:“随君使用。”

第十七章

“啊!那里有我要的小猪ròu!”

“诶,这里的菜比较新鲜!”

“还有獐子ròu卖呢!我想想这个怎么做……”

居生生活力十足,来回于十几个摊位前,红色的身影像只不知疲倦的小蝴蝶。她身后跟着提了一大堆东西的韩豫尘,他好脾气地由着她乱跑乱买,倒是习玉有些看不惯,因为她和念香两人手上也已经提满了东西。

眼看居生生又抓了一把芦蒿,还买了两斤牛腰子ròu,习玉终于忍不住叹道:“你是不是打算把所有的摊子都买下来?我们不过吃一顿年夜饭而已!”

居生生得意地摇着手指,“你果然什么也不懂。我每样东西只买了一点点,做出来不过一小碟子罢了。那些做一大盆的,不过是庸人而已。”

韩豫尘好脾气地笑道:“生生姑娘说的是,菜色jīng致些,难免花样就多。只是再这样买下去,我们真的要雇马车才能回去了。”

居生生终于良心发现,回头看看他们三人满手都是东西,三个人,三双眼睛,傻傻地看着她,显然谁也不希望她再买下去了。她眨眨眼睛,甜美地笑了,“那好吧!先买这么多!”她拍拍手,轻松地转身就走。

没走两步,一块荷叶包着的里脊ròu就砸去她头上,居生生大叫一声,委曲地回头,却见习玉还打算把手里的苋菜砸过来,“给我拿着!想偷懒?没门!”她冷冷说着。居生生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习玉发火,她撅起嘴,可怜兮兮地抓起ròu和菜。

韩豫尘这个好脾气先生立即柔声道:“给我吧,生生姑娘。下雪天路滑,你不会武功,提着东西很容易摔倒的。”

居生生立即毫不羞愧地把东西一股脑丢去韩豫尘身上。习玉叹道:“你太顺着她了,这丫头不吃点苦头不知道人家的辛苦。”

韩豫尘只是笑,并不在意。

端木容慧的别府建在洛阳城北,第一眼看上去并不出众,只是与别家清一色的青砖墙不同,他的宅子周围有一圈极高的围墙,全部刷成白色,看上去一尘不染。江湖人都私下传说端木容慧是个有洁癖的人,甚至连别人用过的碗筷也要砸碎了再不留府里,如此看来也不是空xué来风。

令人惊奇的是,这个别府里面一个佣人也没有,空dàngdàng地。可是里面却是窗明几净,异常gān净。居生生一进去就觉得冷,他府中无论是客房还是大堂,地上都铺着打磨得平整之极的黑色石头,墙上屋内甚少装饰,倒是小厅的墙上挂了不少宝剑武器。

习玉是习惯了富贵的日子,端木的别府虽然很大,却谈不上奢华,甚至可以用清冷质朴来形容,这倒让她觉得新奇。不过想想端木容慧就是一个冷冰冰的人,且向来目下无尘,这样的风格或许更适合他。

他们在端木别府坐了一会,只觉远离喧嚣,安静之极。他在府中种了许多树木,时值冬天,上面积满了雪,叠玉一般。可以想象夏天是怎样一番碧绿景象。端木容慧进了府就不知道躲去了什么地方,只让玉带吩咐他们一切随意。于是习玉他们就商量着去市集去买些年货,过个快活的年。

“听说端木他家里面有许多酒,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绍兴女儿红?用那个来做菜,再好不过了。”居生生在前面快步走着,轻盈地跃过一个小雪堆,欢快地说着。

韩豫尘笑道:“自然是有的,生生姑娘恐怕不知道,端木兄在江湖上颇有些怪名。一是因为他武艺超群,二来他与人jiāo往不拘言笑,甚是难处,三就是因为他是个品酒的大家。洛阳别府地窖里,只有你没听过的酒,没有你找不到的。不要说绍兴女儿红,便是波斯那里的葡萄酒也有几个种类呢。”

居生生瞪圆了眼睛,“你是说那种颜色很红的,喝起来又酸又甜的酒么?那种希奇的东西他也有?”她还是在做花魁的时候,有一次应付高官才有幸尝了一口呢!端木这家伙,太奢侈了吧!

习玉淡道:“葡萄酒有什么希奇的?我看也未必有多好喝,倒不如竹叶青来的清冽动人。”

居生生回头对她做了个鬼脸,撅嘴道:“你是宰相家的大小姐,自然不希奇这些东西!像我这种寻常老百姓,没见过世面,希奇一下也不行?”

她说得兴起,不防脚下一滑,一个踉跄,差点滑倒。她只觉肩膀猛地撞上了一个什么东西,耳边听得一个女子的低声呼唤,还夹杂着几个男子的大声喝呼。居生生抬手一抓,不知抓住了一个什么东西,终于稳住了身体。

谁知肩上忽然一紧,似是被谁抓了住,然后一个低沉严厉的声音说道:“你怎么走路的?!撞了人也不道歉?!”

居生生定睛一看,却发觉方才qíng急之下抓的居然是一个女子的面纱,而抓住她大声质问的,却是一个年轻的男子,浓眉大眼,颇有英气。那人一看清居生生的脸,猛地一惊,本来还要指责的话这下再说不出来。

居生生赶紧打着哈哈道歉,“抱歉!真的很抱歉!我一时qíng急了才会……那个……这,还给你们……”她把被自己拽断的面纱递过去,谁知对方也不接,三四个人,只是如同见了鬼一般地瞪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