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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香惜玉录(江湖版)(59)

念香忽然跪下来,叩首至地,沉声道:“晚辈自知身份低微,不该高攀宰相千金。但晚辈对司马小姐实在qíng有独钟,晚辈不敢保证能让小姐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可是一定竭尽全力绝对不会让小姐受一点苦!请求司马宰相将小姐托付给晚辈!晚辈纵然粉身碎骨,也决不让小姐受半点委曲!”

司马老爷怔了半晌,忽然哼了一声,“荒唐!”他拂袖而去,念香朗声道:“宰相倘若不同意,晚辈便一直长跪不起,以示诚心!”

司马老爷猛然停下,良久,他才低声道:“你敢威胁我?好大的胆子!你以为我会怕么?习玉,你给我进去!没有我的吩咐绝对不许你出来!否则就给我离开司马家,永远也别回来!”

习玉跺了跺脚,转身就要朝念香那里跑去,他忽然沉声道:“习玉!听你爹的话!”她呆了一下,却见念香眼睛里面含着笑意,定定地看着自己,好像在说:对我有点信心!都快成功一半了!

她无奈,只得跟着爹进前厅,门砰地一下关上了。

司马老爷快步向前走着,习玉心神不宁地跟在后面,整个心思都飞去了跪在前庭的念香身上。司马老爷忽然停了下来,转身看着她,半晌才道:“你说这次来有两件事,一件只怕就是提亲吧?另一件是什么?”

习玉这才想起自己手上还抓着韩豫尘给自己的玉佩,她急忙把玉佩递给爹,轻声道:“还有一件……我遇到了大哥。”

司马老爷手一抖,竟然将玉佩抖去了地上,他脸色陡然变得惨白,急急地弯腰去捡玉佩,习玉早已捡起来放去他手上,又道:“他……很好,叫我转告爹不要再担心他们母子,他们一切平安,以后有缘总会再见的。”

司马老爷颤抖地抚摸着玉佩,面上神色忽yīn忽晴,似缅怀似伤感,良久,他眼角忽然滑下一丝闪亮的物事,转瞬即逝。习玉默默看着他,十七年,她从未在爹脸上看到这种缠绵痛楚的神色,好像整个内里的魂魄都在震撼,常年沉稳的目光也终于破冰消融,化作剧烈的涟漪。她的父母向来相敬如宾,她甚至以为爹是永远也不懂得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的,原来,不是不懂,只是已经失去了。

那一瞬间,她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有些嫉妒,有些酸涩,更多的却是遗憾。他当年没有勇气追随自己的幸福么?不,他是有勇气的,没有勇气的人是那个离开的女子,他找了十年,最后无路可退,只能屈从现实。

父亲好像突然与自己接近了好多,习玉定定看着他痛楚的神qíng,轻道:“爹……当年,倘若你们两人都有勇气,只怕现在也不会有我的存在。我不知道是该感激还是感叹,可是,我真的不想与你一样,遗憾一辈子……”

司马老爷抬头看着她,慢慢闭上了眼睛,很久很久,在习玉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他忽然低声问道:“他们……现在过的如何?”

“大哥现在是江湖上的豪侠,为人光明磊落,快意恩仇。听说……那女子离开之后收养了两个孤儿,现在大儿子已经成为朝鹤宫的鹤公子,想必爹你也听过,是一门英杰。大哥说,他们与我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各自都有很好的生活,不必牵挂。”

司马老爷深深吸了一口气,喃喃道:“江湖豪侠……快意恩仇!嘿嘿……阿云,你始终没变……离开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他转身就走,习玉本想追上去和他求念香的事,可是见他神不守舍的模样,却也问不出来,她只好默默回到自己的房间,六神无主。司马夫人见爱女归来,欢喜也来不及,哪里还顾得上怪她,在晚饭的时候gān脆劝老爷同意他们二人的婚事,司马老爷始终沉默,一言不发。

好容易熬到了半夜三更,习玉哪里睡的着,好几次都想不顾一切冲去外面陪念香一起跪着,可是想到爹说的话,还有念香坚定的眼神,她只能qiáng忍下冲动,在chuáng上翻来覆去,心急如焚。

月光淡淡洒在前庭,四下里安静无比,只有地上一条人影,垂了很长。念香静静跪在前庭,动也不动,面上也没有任何表qíng。他本就生得俊美,而且气度清雅,虽然是跪着,却一点也不觉得láng狈,只觉仿佛月光下马上就要羽化的仙人。

躲在暗处的那个单薄身影终于忍不住动了动,还没走出去,念香已经缓缓转过头来,漆黑的眼眸一下子攫住了他的身影。司马朝柳想不到他感觉这样灵敏,吓了一跳,最后咬了咬牙,捏紧手里的盒子,慢慢走了出去。

“你……一天没吃东西了,我给你带了一些饭菜。”朝柳轻轻说着,把食盒放去地上,打开,里面是两个馒头和一些冷菜,还有一壶冷茶。念香微微一笑,柔声道:“谢谢,可是我不饿。”

朝柳呆了一下,忍不住坐去他身边,静静看着他平静的容颜,心里不由自主生出亲近之意,轻道:“姐姐她……都快急死了。她向来是冲动的xing子,这次竟然能忍住不出来,我很惊讶。所以我来给你送饭。那个……你别担心,我和娘都在劝爹同意,我……我觉得你和我姐很配!”

念香笑了起来,定定看了他一会,他与习玉很像,不过却比她沉稳很多,而且目光睿智,虽然还有些稚气,但想必长大之后一定是个佳公子。他说道:“你叫……朝柳,是吧?你姐姐经常和我提起你,说你十分聪敏,小小年纪就有才子之称。”

朝柳脸红了一下,低声道:“可是我宁愿和姐一样快意江湖,偏偏我怎么也学不好剑法,胡杨师父总说我笨。”

念香摇了摇头,“人总有自己擅长的和不擅长的,你这般聪敏,就是读书考取功名的材料,练武不过是qiáng身健体而已,不可作为主业。放弃自己擅长的,那是愚蠢的行为。你姐姐擅长的就是习武,你擅长的就是读书,不一样的。”

朝柳点头,“我也知道,可却很羡慕,那大约是我永远也体会不到的感觉吧。”

念香见他眼睛里流露出羡慕失落的神色,不由说道:“若你愿意,待你行过弱冠之礼后,我可以带你四处游玩,体验江湖。”

朝柳兴奋的眼睛晶晶亮,“真的?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朝柳看了看天色,急忙站了起来,“我该回去睡觉了,不然明天师傅又要说我偷懒!念香大哥,你放心!明天我一定帮你和爹说好话!饭菜我留在这里,你要是饿了就先吃点,明天早上我一定早点过来给你换新的!”

说着他就急急跑走了。念香微微勾起嘴角,他在某些方面和习玉很像,没有什么防备心,喜欢一个人就立即表现出来绝对不会隐瞒,但他又比习玉柔和一些。司马家的人,对感qíng的表达都直接而且不顾后果,想必那个司马老爷也是一样……他正想的出神,忽听身后传来脚步声,念香何等耳力,立即听出此人功力深厚,他甚至不用回头都能猜到是谁。果然,那人走来他身旁,停了一会,才道:“你胆子很大,知道我在这里还敢来。”

念香顿了顿,才轻声道:“胡杨前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胡杨哼了一声,傲然道:“你不用问,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念香沉默了,此人是玉色峰的宿敌,也是传言害死自己母亲的凶手,要说他不恨他是不可能的,可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在看到他第一眼之后,自己就从心底想拜服这个人。他是所有江湖人的一种狂妄的梦想,是一团火,一只鹰,一股放dàng不羁高傲决然的风。他做尽了所有人想做却不敢做的事qíng,任何道德的规范在他眼里就是狗屎,他永远以自己的观念看待对错。这样的人,要说他折磨一个女人到死就为了碧空剑诀,他真的不愿意相信。

胡杨怔了良久,才轻轻说道:“苏浣香……是我胡杨一辈子最爱的女人。我宁愿自己死一千次,也不愿伤她一根头发。”

念香想不到他会突然对自己说这些,不由愣了一下,胡杨张狂地笑了起来,“怎么?没听过别人大胆的说爱?爱就是爱!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很丢人吗?老子喜欢谁就要大声说出来!”

念香笑了笑,低声说道:“不,我只是有些惊讶,毕竟我母亲死的离奇,作为儿子,我想知道原委,不算过分吧?”

胡杨眯起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朗声道:“我胡杨一辈子绝对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她的事qíng!唯一的遗憾,就是她已为他人妻,最后的一刻,我没有能够带她走!”

他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那是一种苍凉的感觉,豪qíng万丈,最后却落空。日夜思慕的那个人,他没有能够握住她的手,从此独自空对冷月,杯酒滴相思。

念香低声道:“那段过往,从来没有人和我说过,你……能告诉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