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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神·恶之花(38)

他忍不住动了一下,顿时扫下一大片樱花,全部落在她发上身上,吓了她一跳,急忙抬头,立即看到了他。

『见过荧惑大人。』她虽然惊讶,却很快恢复平静,从地上站了起来,恭敬地对他行礼。

她的声音已经没有方才唱歌时的娇柔,变成了全然的清冷恭敬,让他一瞬间产生很不真实的感觉,好象刚才不过是一个幻境罢了……『拣落花做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这样问了。

她笑了笑,『在我家乡,樱花是一种很吉祥很美丽的东西,我们常将落在地上的新鲜樱花收集起来,可以做枕芯,也可以做香囊。樱花的香味很清雅。』是么?是她家乡的习俗?可她已是神界的人,怎可拥有思慕叛城的心?于是他冷道:『既进了麝香山,过去下界的一切都要抛弃,以后不可再说这话。』他本以为她会和平常一样,恭敬地弯腰说是,但她却挺直了腰杆,秀美的脸上带着一种让他惊讶的光芒,正色道:『怀念故里,思念父母,乃是人之常qíng。我并没有触犯神界的任何戒律,大人难道因为我进了神界,就要我连故乡也抛弃吗?我不是神,我没有办法无qíng,请大人原谅。』他从没遇过当面反驳他的人,一时竟连生气也忘了,好半天才道:『思念,爱慕,怀念……皆为qíngyù之体现,你既已进了神界,就该明白qíngyù为禁忌。今日就罢了,日后再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就将你逐出神火宫。』他第一次对人说了那么多话,自己也觉得意外,gān脆从树上跳了下来,转身准备回珠炎厅。刚走两步,却听她在身后低声道:『大人,人和神原本就是不同的……神界诸位大人总是标榜自己的宽宏慈爱,却为什么不能包容凡人那一点点可怜的感qíng呢?神为什么不知道,人是要有感qíng,才活得有意思的众生啊……』他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此时有风chuī过,粉红樱花飘飘洒洒地落了她一身,她洁白的脸上满是坚持的神qíng,漆黑的眼睛里藏着一种让他陌生的激烈làngcháo。他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奇怪的是面对这个顽固不化的凡人,自己却并没有恼怒的感觉。

樱花如雪,隔在他和她之间,她的面目渐渐模糊,只留下一个纤细的轮廓。然后,她的声音清晰地绕在他耳边。

『我只盼,有一日诸神会愿意放下神的架子,去了解凡人。神是人光明的景仰,人是神有qíng的表现。三界和平的日子,我会永远真心期待。』她的面目被纷扰的樱花覆盖,声音也渐渐远去,他下意识地要去捉她问个明白,手伸出去却捉了个空,他一惊,陡然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是自己卧厅的屋梁,厅内yīn暗,有一种从未有过的cháo湿感觉。他皱了皱眉头,从chuáng上下来,赤脚走到了窗边,才发觉原来下雨了,而自己的窗户没有关上。放在窗下的青木案还有地面都已经给bào雨打湿,厅内空dàngdàng的,一个人也没有,连盏灯火都没亮。那些下人怎么回事?越来越惫懒了!

他关上了窗户,点燃案上的烛火,火光明灭间,让他看清了立在墙角的记时沙漏。

寅时一刻。

他陡然皱紧了眉头,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

****司月终于恢复了常态,在太白跳崖后的第六天。五曜照常例会,到场的却只有荧惑和岁星。

“辰星和镇明呢?”

司月高高坐在正殿中央,皱眉问道。虽然她竭力摆出和平常一样高傲的姿态,却依然掩饰不了眼睛的红肿和说话里微微带着的鼻音。她哭了多久?太白之死就让她伤感成这样?太不像以前的司月了!

岁星连忙接口道:“辰星去宝钦城寻找太白,到现在还没有回来。镇明三天前已经离开麝香山,说西方王城那里有要紧的事qíng处理。”

司月的眉头皱得更深,“镇明怎的也如此?!荧惑,你去宝钦城那里接太白的时候,看到辰星了吗?”

他没说话,只摇了摇头。为什么?他的心里总有不安的感觉?这个麝香山,当真是以前的麝香山么?好象有一只暗地里的手,偷偷将这里的一切都改变了,他觉得有些陌生。以往的所有好象都处于崩溃状态,连司月都变了……司月从袖子里掏出一沓纸,上面绑着带咒文的红线,一看就是密报。她缓缓展开密报,沉声道:“我昨天接到了这个密报,有人在南方的一个小城镇的郊外看到了类似印星城的地方……当然我也不确定究竟是不是四方搞的鬼,但是如果放任他们这样脱离麝香山,迟早是一个祸害!我需要人去下界视察qíng况,镇明不在,辰星失踪,太白……岁星,荧惑,你们谁要去?”

岁星顿了顿,有些为难道:“司月……过几天我还要去东方几个地方做一些任务,恐怕……你可以自己去,你的能力一直都是最qiáng的啊!亲眼去确定qíng况不好么?”

司月皱了皱眉头,半晌才道:“麝香山还有很多事qíng,我暂时脱不开身……荧惑,你去吧!将印星城具体的位置找出来!之后不用向我汇报,如果你能将其征服是最好,不能活捉四shòu的话,就全杀了!神界不需要这样叛逆的神!”

荧惑没说话,站起来就往外走,一直走到正殿门口,才低声道:“别命令我,你还没那个资格。”

“荧惑!”岁星惊慌地叫了起来!司月本来就为了太白的事qíng很伤心了,他为什么还要在这个时候刺激她呢?

司月脸色惨白,忽然沉声道:“荧惑!……拜托你!此时麝香山已经遭遇过多麻烦,你身为五曜之一,难道不应该做一点什么吗?一直待在神火宫里做什么?你不要忘了,我虽然没有位居五曜之上,但是所有行宫里的女伶下人都由我管束!你若步上太白后尘为你那个女伶所惑,到时候不要怪我不客气!”

荧惑心里一震,回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她。在这个时候怎么突然会提起炎樱的事qíng?!她怎么知道炎樱的?!

司月冷冷一笑,“听说你前几天满神火宫的寻找一个照料樱花树的下人,你且小心!若我当真发现什么异常,就是你我也不会手软!”

岁星不明所以地看着对峙的两个人,因为气氛凝固起来,她也不敢说话。什么女伶?神火宫不是从来不许女伶进入的么?她怎么从来不知道荧惑宫里有女子?

荧惑yīn森森地看了她许久,除了恼怒之外,却有些莫名的安心。看司月的言语,原来炎樱没给她捉走……“我不认为你有权力来指使我什么,司月。谨慎你的言辞。”

他冷冰冰的语调让司月和岁星都有些骇然,她触怒了这个修罗吗……?

好久好久,几乎要将人bī疯的寂静终于打破,荧惑沉声道:“我去,密报给我。”

司月松了一口气,岁星也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北方,曼佗罗城——疼痛好象长了脚一般,从胸口蔓延到全身上下,他动也不能动,意识模糊地躺在地上。身子下面冰冷刺骨,还有点微微的湿意,或许是冰。手指无力地瘫在地上,触摸到的也是冰冷cháo湿。

这里……是什么地方?他怎么了?胸口为什么会有撕裂一般的痛楚?脸上为什么时不时会有冰凉的绵软的东西轻轻砸在上面?他到底是……?

撑着最后一口真气,他勉qiáng睁开了眼睛,入目却只有白茫茫一片,天空仿佛罩上了一层灰蒙蒙的纱,yīn暗异常。苍穹辽阔,不断有一团团鹅毛大雪砸在他脸上,身上。这里是什么地方?才秋天就开始下雪了么……?好冷……寒风夹杂着冰雹雪花打在他脸上和胸前的伤口上,带来阵阵陌生却难耐的刺痛。他何曾受过这种罪?他是司水之神……一向最注重享受……为什么现在这么láng狈?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这样的qíng况,让他从不知所措到感觉羞rǔ。

不行,他怎么能瘫在这种陌生的地方?好歹要找个豪华的旅店,安心地躺在丝绸浓薰过的被褥里,才对得起他尊贵的身份……他这样想着,咬牙奋力挣着,想坐起来,可是从胸口穿来的巨痛却瞬间夺走了他所有凑起来的气力。好痛!该死的,原来受伤是这么痛苦的事qíng!他根本连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巨痛拉回了他所有的记忆,他记得当时在落伽城的废墟里,和明暗两个玄武斗了起来。暗玄武墨雪的破间刀一挥过来,他只觉胸口给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顿时有些窒息,连用水系法术保护自己都来不及,眼前突然就一阵黑暗,整个人好象掉进一个巨大的旋涡里,完全不由自主,旋转着坠入深渊。接着他就失去了意识,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成这种láng狈的模样了!

暗玄武墨雪,破间刀……果然名不虚传。他苦笑了起来,苦于不能动弹,只好睁大了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希望可以将四周看个清楚。

四周只有雪,厚厚的积雪将一切都覆盖,尽头是一片暧昧的灰暗,颇像一只张大了口的怪shòu。风雪jiāo加,凄厉苍凉。在他印象里,终年被冰雪覆盖的城市,只有北方的曼佗罗。难道他竟被破间刀从极南的地方瞬间送到这个极北的不毛之地么?!天……他在心里哀叹着,这一次,他恐怕有些不妙。身体受了重伤,一点法力都使不出来,现在他就和一个普通的凡人没什么两样,说不定不出两个时辰就会冻死在这个荒郊野外。堂堂司水之神辰星,居然是给冰雪冻死的,说出来恐怕那帮四方shòu连下巴都能笑掉……玄武那个家伙一定也得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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