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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神·恶之花(72)

第二次见面,她居然已列入仙班,独自一个人跑去西方王城的yīn阳宫找他算帐。那种执著不甘心的模样看着就想笑,他却没笑出来。数千年不见,她自己修出了人身,却依然是从前那个叫非嫣的女子的音形容貌,到最后,相貌名字还是给她偷了来用。

相处一段时间,才发觉,她是个很懒的妖,不愿意动脑筋,不愿意融入神界处理事务。想想也不奇怪,连名字和身体都懒得自己想的人,怎么可能愿意把jīng力分在其他事qíng上?

但她却愿意把所有jīng力花在他身上。

好象赌了一口气似的,每天来找他麻烦,每天都嚷嚷着bī他与她比较高下。她的妖气永远自由而嚣张,艳红一团裹在周身,从来不去遮掩,和她的人一样。光为了这件事qíng,她就已经被当时的五曜和四方排斥得不行,不屑与妖物同为神。

他其实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个一天到晚跟在自己身后的小狐狸,虽然时常与她调侃戏耍,却从没将这个人放在心上过。他原本以为,她会一直缠着他,目光永远第一个注视他,在他不说出真正姓名之前,他永远是她追逐的对象。

可是他错了,风就是风,哪怕一时被绊住,还是风。

她突然消失了,就像当时她突然缠住他一样,走得极快,一点痕迹都不留。之后不断听到神界里诸神对她在外荒唐事迹的恼怒斥责,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做事似乎从来不讲究对错,只讲感觉。一旦触动了神经,就做出让人张目结舌的事qíng。

例如一夜之间铲平在东方作乱的野猪jīng;为了实现一个病危孩子的梦想特地跑去印星城偷了当时冰雪之神玄武的星石,只因为那孩子想看真正的星星;因为南方某个小村里,人们不满村长的bàonüè,便鼓动众人烧了村长的房子……等等之类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麻烦事。

他只觉她有趣慡朗,见过无数的妖和凡人,从来没有哪个有她这种天真加大胆的习气。可是,他却没想到,一旦她的大胆天真是用在他身上,会那么麻烦棘手。

千年之前,他奉命和荧惑一起收服在下界作乱无数的妖狐司徒。一见司徒那种嚣张的火红妖气,他立即想到了非嫣,那人妖娆之极,眉宇间似乎也和她颇为相似。荧惑与他斗了三日,筋疲力尽也未能降伏。

当他正要出手收他时,怎么也没想到,消失了几十年的非嫣会在那个瞬间出现,一出手就挡下了他的攻击。他惊讶极了,连还手都没想到,只是愣愣地看着她将镇魂玉夺走,只一个刹那就将司徒的妖力全部散尽注进玉里。

他应该反击,应该将这个大逆不道的狐仙抓回麝香山坠天狱,可是他只能怔怔地看着非嫣专心地照料虚脱的司徒,在他眼皮子底下将司徒和镇魂玉送进yīn间,逃离他的视线。

为什么?为什么要救那个妖狐?

等他反应过来,非嫣已经转身走了很远了,一句话也没说,甚至看也没看他一眼。嫣红的背影如同第一次初见一样,自由欢快。他突然发觉,自己或许从来也没在这个人心里留下一点影子,原来自己那些漠不关心,那些风轻云淡,都是虚假的表面。在这种真正的洒脱面前,他完全被打败……原来,他一直都不过是她消遣无聊的对象罢了……原来……真是不甘心。

他急忙追了上去,本该立即将她降伏带回麝香山,可他顿了半晌,却只问了一句话:『为什么不再来找我?』她的回答简直绝了。

『我不来找你,不代表你不能来找我呀。你说对不对?镇明大法师?』她一旦称呼谁是“大法师”,白痴都能听出里面的嘲讽意味。向来都是神界的神对她口出恶言,她却从来都笑吟吟地反击一句“大法师”,现在想来简直可爱之极。

于是他给她qiáng行下了封印,相互约定五百年之内,妖狐司徒若再没有起任何风làng,便还她自由。五百年间,她必须待在离他不超过三公里的地方,作为监视。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个封印真正的意义,可是他不能想,也不愿肯定。哪怕她是风,他也要她为他留下,困住,不许她飘走。

他只是,不想看她没心没肺的自由罢了……真的不想……额头上被人轻轻弹了一下,麻麻的,然后一个软绵绵柔媚的声音在耳朵边响了起来。

“你在做白日梦么?镇明大法师?”

他有些茫然地睁开眼睛,看向眼前这张熟悉的娇媚脸蛋,那双灵动的眼似乎已经成了他的梦魇。

他忽然一笑,捏了捏她的下巴,柔声道:“你这个小狐狸,世上难道当真没有事qíng可以让你执著么?这样的脑袋里,每天都在想些什么鬼点子?真想剖开来看看。”

非嫣莫名其妙,这个人怎么了?发了一会呆就开始说些没头没尾的话,难道刚才真的在做白日梦?

镇明再也没说话,只是微微笑着。

他早该知道,她不会永远都是那只单纯天真的小狐狸。

很怀念,第一次初见,那双野xing烂漫的眼睛里,只有他一个人,只有他。

那样没有一丝yù望的,单纯的,看着他……

****辰星突然发现,要在这座巨大的曼佗罗城里将二十八星宿找出来,其实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qíng。他有些后悔当时太快将柳宿杀了,现在如果有一个美女陪着他,又可以提供qíng报,又能解除寂寞,该多好啊。

“唉……”

他长叹了一声,没jīng打采地拢了拢软巴巴的衣裳。

只怕二十八星宿还没找全,四方那里就已经把暗星的魂魄唤出来了,那才当真要糟糕。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事qíng不对劲,应该没那么简单。寻找暗星是多大的事qíng,四方怎么没有亲自出动,却只叫二十八星宿出来呢?想来那个矮子张宿必然没将全部真相告诉他。切!他其实死得也挺冤。

在七拐八绕的街道上走了半晌,忽然见前方高挂着鲜红的酒旗,阵阵饭菜酒香从里面飘出来,顿时让他原本就有些gān瘪的肚子越发闹腾了起来。北方饮食与南方大异,酒ròu皆以大、多为好。一碗酒要一口喝gān才慡,一块ròu要有巴掌大小才够味,待了这些时日,他也渐渐习惯这里的风俗了。

掂掂荷包,掏了半天才从角落里掏出指甲盖一般大小的huáng金,不过也够他享受上一段时日了。他笑吟吟地走进了酒楼,小二立即chūn风满面地迎了上来。

“客倌里面请!要什么酒菜?我们这里什么新鲜ròu菜都有!”

一边说着一边将他引到了楼上靠窗的位置。

辰星沉吟半晌,说道:“来一壶上好女儿红,再来四碟凉菜,四碟热菜。芙蓉翠玉汤一份,gān烧牛ròu一份,再来红笋jī丁一碟。”

小二怔了一下,有些为难道:“这个……客倌,小店没有女儿红……芙蓉什么什么汤……那不是南方菜肴么?小店经营特色北方菜,您点的太偏了。”

辰星叹了一声,“那你来推荐一些吧……”

小二立即点头如数家珍,“白菜粉丝ròu羹,炒雪冬,红烧肘子……都是本店特色菜。至于酒水,则有上好白gān烧刀子,色目葡萄酒……”

眼看他滔滔不绝还要再说,辰星急忙挥手,“好了,就这些吧!将你们店的特色给我一样上一碟。”

眼见来了个大客,小二立即欢天喜地地跑了下去,殷勤服侍。

唉,北方果然不如南方细腻,连菜名都取得不够诗意。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想到了曼佗罗那个丫头。其实北方人或者都是这般,豪慡热qíng,没有南方那么多细腻心思,却是真心一片。就连菜名都不玩噱头。

酒菜很快上齐,他拿起筷子,刚吃一口,却见楼下突然出现四个行踪古怪的人。

虽然北方天气严寒,行人都习惯穿着大氅毛皮,却甚少有人将头脸都全部包起来的。楼下那四人不但将头脸用黑布包了起来,只露两只jīng光粲粲的眼睛,甚至连头上都戴着大斗笠,将面目完全遮了住。

有古怪……

他静静放下筷子,眯着眼睛仔细看着那四人,却见他们都在神秘兮兮地jiāo头接耳,时不时四处看看,仿佛在找什么人,又好象在等什么人。最醒目的却是其中一人,身段不高,背后却背了一根比他整个人都高出两倍的棍子似的东西,用黑色的布裹了起来,也不知到底是什么。

奇怪,那根长长的事物,好生熟悉,是在哪里见过么?经过氐宿那件事,他对二十八星宿的警惕已上升到最高层次。仔细想了半天,才想起那分明是南方七星井宿惯用的兵器!井宿是个瘦小的女子,但二十八星宿中,唯有她才能舞得动那根玄铁的棍子。

啧!他正要去找这些该死的星宿,现在他们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丢下酒杯,立即站了起来,打开窗户就要跳下去,忽地听见一串清脆的铃铛声,如同直接敲进他魂魄深处一般,惊得他一个寒颤,不可思议地往不远处望了去——“曼佗罗!你这个死丫头,这几天场子也不好好蹲,修炼也心不在焉,是不是皮痒了要你爹爹我好好修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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