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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神暗星坠(31)

歌声一起,天空忽地开始旋转,非嫣二人脚下的路忽然消失,无论怎样往前跑,都脱离不了那如魅如妖的歌声。司徒骇然回头,连声道:“该不会是荧惑造的幻境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话音一落,整片天空陡然转成火红的色泽,燃烧发出的劈啪声震天响,那株巨大的樱花树上居然全是火,雄雄燃烧,所有的花瓣也成了火团,漫天飞舞。

非嫣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那奇景,只觉残酷若地狱,却美丽如梦境。燃烧的樱花树下幽幽出现一个人影,发黑如墨,眸色暗沉,神色冷酷,却是荧惑!两人怔怔地看他慢慢走出,衣袂随火起舞,火中隐约一个纤细人影,却看不真切。

“出去。”

荧惑忽地开口,声音低沉。他的手随意一挥,漫天的火焰登时劈头盖脸地罩下来,带着一种令人几乎窒息的炽热。非嫣捂住口鼻,本能地转身就想逃。司徒飞快脱下外衣,在空中舞了两下,那些火焰立即乖乖地划着圈子散去了两旁,没伤着他们分毫。

“荧惑!我们是来带你出去的!麝香山现在遭遇大难,你别缩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好不好?快出来吧!辰星和镇明马上也会来接你!”

非嫣躲在司徒身后,大声喊着。但见荧惑面无表qíng,显然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一挥手,又砸下大片如血的火海。

司徒“啧”了一声,微恼道:“麝香山的五曜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发了疯!你有这气力来对付我们,不如拿去对付你们的对头四方!”他一把抱起非嫣,让过那片火海,又道:“镇明怎么还不来?!让他来说服这火神吧!修罗根本不听我们劝!”

非嫣转了转眼珠,忽生一计,扯住司徒的袖子,对着荧惑高声叫道:“我们能让那女子活过来!你别攻击我们啦!我们是来救那女子的!你快让她出来!”

此话一出,荧惑整个人都震了一下,刹那间,天空清明,樱花树上的火焰消失无踪。荧惑急急走了两步,直瞪着非嫣,声音沙哑,“真的吗?”

非嫣松了一口气,点头道:“自然是真的,你将人家的魂魄在这里困得太久,yīn间属于她的轮回已经消失了,只能替她做个身体,让她继续做人啊。”

荧惑喉头滚动,却说不出话来,半晌,他温柔地低头唤了一声:“炎樱,出来一下。”

他的衣裳下摆似有什么东西拉扯着,渐渐地,一个黑色的单薄影子从他衣裳里钻了出来,迎风见长,瞬间成了一个身着粉色衣裙的清雅女子,神色平静温和,胸口却有一块碗大的血污,显然是生前所受的致命伤。

炎樱对着非嫣和司徒盈盈下拜,柔声道:“炎樱见过二位大人,先前不及出来拜见,失礼之初,还望海涵。”

非嫣见其声音柔雅,神态气度自有一股宁静的气势,不由暗暗称赞。她清清嗓子,说道:“你也知道,人死之后若迟迟不去yīn间huáng泉路,便失去了轮回的机会。倘若这样永远做鬼,你不悔么?”

炎樱淡然一笑,“做鬼自有做鬼的乐趣,轮回重新做人……却太辛苦了。我不悔。”

非嫣顿了一下,叹道:“你既想与荧惑相守,一魂一神,总是遗憾。我有法子可以给你身体让你继续做人,你可愿意?”

炎樱拜了一拜,喜道:“如能得大人相助,炎樱感激不尽。”

非嫣摆手道:“你先别感激,这事我一个人做不了,要等镇明来了才能替你做身体。不过那之前,我希望你帮我一个忙。”

炎樱冰雪聪明,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为难道:“炎樱不敢用自己的事qíng去对荧惑大人提什么要求……我也不希望……因为我的事,让他为难。”

非嫣叹了一声,转过去对荧惑说道:“你给个话好不好?我给炎樱身体,让她活过来和你厮守一辈子,你便要出世对付四方。这个jiāo易你满意吗?!”

荧惑将炎樱的魂魄小心收回胸口衣裳里,淡道:“麝香山的事我本不yù再管。”

非嫣急道:“就算你不想帮忙,你也得离开这里啊!这是yīn间,你一直待这里,影响了多少轮回你知道吗?我给她身体,你们便可离开这里去任何的地方!岂不是两全其美?”

话音一落,却听身后一个清朗的声音接口道:“不错,荧惑,你若肯出世,我便给那女子身体。你还要犹豫么?当真一点五曜的qíng面都不顾?”

却是镇明,他走过来,对司徒抱了抱拳表示感谢,又对荧惑继续说道:“四方现在越来越跋扈,白虎甚至将暗星唤了来。你毕竟身为五曜,怎可眼看三界陷入暗星控制之下却不在乎?”

荧惑沉默半晌,方道:“我去便是,但四方解决之后我再不做神,你们不得再qiáng我。”

镇明大喜,“好!一言为定!”

荧惑叹了一声,迈开步子往前走去,在他身后,所有的幻境全部崩溃,回归成单一的黑暗。

出了结界,将qíng况向道君说明,那老头儿开心得胡子都卷了起来,对炎樱的事qíng也gān脆睁一眼闭一眼,随他们去了。当下,荧惑,镇明,司徒,辰星,四人离开yīn间去往麝香山,非嫣留下来和道君磨,打听曼佗罗转世的消息。

“你这个死丫头,你是真不知道yīn间的规矩还是故意和我为难啊?人转世是多么神圣的事qíng!转世之后,前世的所有都化做虚无,你们凭什么还要用上辈子的苦痛去折磨她呢?!”

道君胡子乱飘,对非嫣大发脾气。

非嫣才不吃他这套,扑过去揪着他的胡子,腻声道:“她若只有苦痛,我也不会这样做了呀!方才你也看到了,从她魂魄里残留下来的yù念,那分明是爱念么!刚懂qíng的魂魄就送去轮回,太可惜了吧?你也要尊重一下她的意愿啊!”

道君长叹一声,“qíngqíng!都是qíng!人也罢了,连神也如此,这个天下,日后会成什么模样?我真是连想都不敢想啊……”

非嫣笑道:“这个问题,我该去问问暗星或者清瓷,他们一定知道答案吧……说到底,无qíng无yù只是一种想象罢了,谁能无qíng?道君你就别为难我了,快告诉我曼佗罗轮回的时刻吧!我好回去让人家安心啊!”

道君眼睛一眯,怪声道:“你还没明白么?她是冤魂,死得不甘心,死后又见了最让她痛苦的人……她不是说了么?已经不想再做人了。yīn间很尊重死者的愿望,她不想做人,我们就绝对不会bī她做人……六畜轮回还要等十年,到时候你再来吧!”

非嫣失声道:“六畜轮回?!她当真不做人了?!”

道君摇头,捏着胡子轻道:“谁知道呢?人心太复杂……你回去告诉辰星,若有缘,总可以厮守。若无缘,也不用再痴下去了。这世事,并非掌握在神的手上啊……”

非嫣默然,转首望向那一条条密集jiāo错的轮回道,忽地有些悲凉。神的命运,又是被谁掌握?恐怕谁也不能回答这个问题。原来,他们都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罢了……第十九章

——或许我真的在追求一种境界。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信念。你说,这到底是可怕,还是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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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一直飘浮着古老神秘的歌谣,断断续续,缠缠绵绵,似低诉似婉言。那女子的声音好熟,但玄武却怎么都想不起究竟是谁。到底是谁?唱得如此悲怆,如此婉转,包含了无数辛酸往事。

他微微动了一下,感触地叹息一声,睁开了眼睛。入目是残破焦黑的屋顶,断壁残垣,映着昏huáng的日色,分外凄凉。还未来得及惊讶,却听头顶一个清冷的声音轻道:“醒来了?”

他一惊,仰首望去,却见清瓷靠在断了半截的墙上,低头静静看着他,而自己半躺在她腿上,满头长发在她手指间缭绕。

“你睡了三日,身上的伤我已经全部替你治好。现在能动么?”

她问着,双手不停,细细为他理着长发,把纠结处缓缓理顺。

玄武恍然如梦,怔了半晌,忽地张口轻道:“方才……那是什么歌?”

清瓷沉默良久,才道:“落伽民谣,很老的曲子,说的是chūn耕秋织,寻常百姓生活。”

玄武动了动,慢慢坐了起来,身上的伤口虽然不痛,但却没什么气力,四肢酸软难受。他叹一声,“清瓷,我终是等到你了。抱歉,那么láng狈。”

她淡然一笑,“谁没有láng狈的时候?但你不该等我,我原不想再出来。玄武,是你把我bī出来的,何苦?”

玄武反手捉住她的手腕,急道:“何苦?你怎么会这样问?!难道你心里当真没有一点……!”

他顿在那里,盯着清瓷冷若秋水的眼,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早就该了解,这人或许根本没有心去想仇恨以外的事qíng。但他实在不甘,凡人尚且有追求幸福的资格,为什么他要让自己痛苦?他只不过想求到世间自己最想要的那个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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