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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那么大(118)+番外

桌上还凌乱摆着几张纸,应该是供客人试笔用的。祝燕隐倒了一点壶中的水化墨,瞥见壶柄上的刻字,笑道:“原来我们看到长瓢上的‘徐’字,就是这里的徐老板,可惜他睡——”

话音未落,门就“嘎吱”一声,从里头出来一名穿着宽大长袍的男子,睡眼惺忪长发披散,丹凤眼,唇薄而红,面容白皙俊美,哪怕此时明显刚从床上爬起来,穿得神似邋遢丐帮,也是一顶一的玉人。

玉人张口就骂人:“谁放你们进来的?”

祝燕隐迅速将厉随挡在自己身后,免得下一瞬间这位徐老板就会飞出店铺,要知道魔头可是很凶很不讲道理的啊!

“出去出去。”徐云中像赶苍蝇一样赶人。

厉随这回没有掏银票,他掏出了一把剑。

祝燕隐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有话好好说,不要杀人!”

厉随反问:“为何不能杀?”

祝燕隐面露难色,像是被问住了。

旁边的徐云中比较震惊,这种问题居然还需要思考吗?

他活得好好的,暂时不太想死,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大半夜遇到两个江湖野人,还有什么办法呢,只好忍辱负重道:“你们想要什么砚台?”

正说着,小伙计已经抱了七八个匣子冲进来。徐云中一看,眼珠子都要掉下来:“小六子,你怎么把我的私货都拿出来了?”

小伙计振振有词,你这阵子买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回家了?每回进到好货都舍不得卖,眼看着账目都要入不敷出,好不容易来了两个冤大……贵客,再不开张,你下个月还想不想吃肉喝酒啦?还是你要答应李员外,入赘去给人家当女婿?

这可比祝小穗凶多了,连珠似炮三两句,就训得老板不敢再叽叽歪歪,徐云中一屁股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满脸哀怨。

私货全部是好东西,祝燕隐个个都想要,但又不愿夺人所爱。心中刚一犹豫,小伙计已经看出他的纠结,脆生生道:“客人尽管买,我家主人后头还有半仓库的货,他就是坐在那里装可怜,你不必理会。”

徐云中:骂骂咧咧。

祝燕隐觉得这一主一仆可太有意思了,他挑了几方好砚台——还是给徐云中留了一半,正想掏银子,厉随已经在案上压下几张银票:“多付的就当定金,将来有好货时,全给我留下。”

小伙计笑容满面:“是,是,我一定为客人留着。”

祝燕隐用胳膊肘推推他,小声道:“我是要送给大哥的,怎么好让你付钱?”

厉随道:“我送给你,便由你喜欢转送谁。”

“你送我的,我可舍不得送别人。”祝燕隐将砚台递给小伙计,“算了,将来找到别的好东西,再送给大哥。”

伙计还在忙着算银子,趁这段时间,祝燕隐又随手提起笔,在纸上写了两行字。徐云中还在心疼砚台,一直长吁短叹低着头没注意,厉随却看得清楚——

醉卧不知白日暮,有时空望孤云高。

小伙计欢欢喜喜将两位贵客送出店门,说是明天一早就将砚台送往客栈。

祝府的车队已经停在巷道外了。

祝章这一路想了无数种方法,究竟怎么样才能让自家公子远离万仞宫,坐回家中安全的豪华马车,但每次都失败,这次也一样。就算厉随没有骑踢雪乌骓,不能将人潇洒地拎走,“远离万仞宫”这个目的依旧没有达到,因为祝燕隐扯住厉随的衣袖,直接将人拽进了马车。

忠诚的老管家:“……”

厉随靠坐在宽敞的座椅上,冲他张开手。

祝二公子稍微自持了一下,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显得我好像投怀送抱很积极。

厉随道:“看你方才就累了,过来睡会。”

祝燕隐:“好的好的。”

一旦有了正当理由,那就不叫投怀送抱了,叫合理需求。祝燕隐舒舒服服靠在厉随胸前,觉得十分有安全感——超凶大魔头的胸膛,想没有安全感也难。

马车颠簸,颠着颠着,人就睡着了。

厉随用指背抚开他的碎发,在额上温柔落下一个吻。

砚台铺子里,徐云中还在不停地发表意见,重复自己究竟是多不容易才得了那几方砚,小伙计听得头都要疼,便一边收拾一边敷衍打发:“老板,你若实在不想卖宝贝,那就去写两个字,咱们也能卖钱。”

徐云中又不想写字,因为他觉得写多了自己会不值钱。由此可见祝二公子其实已经算是读书人里毛病少的了,有衣就穿有饭就吃很皮实,倘若被亲爱的大哥克扣了月钱,别说写几幅字,写几百幅都不成问题。

小伙计包好砚台后,又去上门板。

徐云中无所事事地站在柜台前,余光瞥见纸上写的两行诗,明显一愣——倒不是在愣诗,李颀的七言恰好应了“孤云高”的店名,是个客人都会吟两句,不稀奇。他愣的是字,笔法飘逸洒脱,秀中带骨,铁画银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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