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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春(11)

“我当然知道是你才叫你进来啊!你以为我那么蠢吗?”

你就是那么蠢!杨慎无力地吐出一口气,方才一肚子邪火不知道为什么又消失了。

好吧,她说因为是他才没关系,他不承认自己是为这句话突然感到欣喜。嗯,一定是因为同门之谊,没错,同门之谊,他们感qíng好师父必然也欢喜。

所以他现在蠢蠢yù动,禁不住回头看着她,也不是为了别的,他只是觉得她受了伤行动不便,他身为师弟得出手帮忙。

一件衣服突然罩在伊chūn身上,替她遮住旧中衣上那些破dòng,也遮住泄露出的肌肤。她疑惑地抓着头发抬头看,却见杨慎摞起袖子坐在对面,板着一张脸,沉声道:“我、我好心点,来帮你洗吧!”

她忍不住咧嘴一笑,放心地把头发递给他,垂着脑袋由他将热水淋上去,然后取了皂荚细细搓揉。

“谢谢啦,羊肾你真是个好人。”

他的心头没来由的一跳,双颊忽然有种火辣辣的感觉,慌的很,在她头顶拍了一下,故意说:“脏死了!看盆里水都变黑了!”

其实她不脏,也不丑。

指尖触摸到柔软湿润的头发,像滑腻的绸缎,令他不由自主放柔动作,仿佛稍稍重一点便会伤到她。

她身上披着自己藏青色的粗布外套,略有些大了,朝前倾的时候越发显得她脊背纤细,敲一下只怕会折断。

真不敢相信这样一具还稚嫩瘦弱的身体拥有那么大的力量,杀出血路来救他。

想问问她,那一刻她心里想着什么。是因为他是师弟,是同门,必须要救——还是为了别的什么?他心底隐隐约约,自己都不敢去想的那些“别的”。

只是问不出口,他也只有静静看着她纤瘦的后颈,那里毛发绒绒,说不出的可爱。又因常年被头发和领子遮住,后颈的肌肤并不黑,而是一种温润的白皙。

看着看着,指尖忍不住轻轻触一下,心底像是要醉了。

杨慎在心里告诉自己:同门,同门,同门……

可嘴里却轻轻唤道:“伊chūn。”

“嗯?”她答应的很慡快,完全没发现称呼上的变化。

杨慎却有些慌,结结巴巴:“伊chūn……不,伊、衣服!我是说,你的包袱被舒隽抢走,没换洗衣服所以我帮你买了新衣服!”

伊chūn把洗好的头发拧gān,湿漉漉地提在手上,充满惊喜地四处看,叫道:“咦?羊肾你帮我买了衣服?在哪里?”

他像是松了一口气,指了指chuáng,上面果然放着一件浅蓝色的新罗裙。

伊chūn欢喜无限地抖开裙子,只觉料子柔软,显然是上乘品。领口与裙摆都绣了兰糙,十分jīng致。但这些都比不上裙子的颜色,像晨光初现的天空,最薄最透明的那一层蓝。

她不可思议地回头看杨慎:“好漂亮!谢谢你,羊肾!”

他清了清嗓子,脸上红得厉害,别过脑袋不看她,故作自然地说道:“不用客气啦……你救了我嘛。还有旁边那个小包……我不太会挑这些东西,你要是不喜欢就丢了吧……”

****

小修章节。

十章

伊chūn拿起衣服旁那个小包,还没来得及打开,里面的东西便沉甸甸地滚落下来。却是一朵蓝色珠花并着两枚珍珠耳环。

她小心翼翼拿在手上仔细看,轻道:“我喜欢,羊肾你很会挑东西,我真的很喜欢。”

他心里一颗大石头稳稳落下,低着头说:“那……你喜欢就好。不枉我跑了两三天……”

原来她养伤这几天总不见他人影,是专门给她买东西去了。

伊chūn感动的同时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她把珍珠耳环和衣服捧着看了半天,突然回头:“很贵吧?你该不会把十两银子全花光了?!”

杨慎瞪了她一眼:“我怎会像你大手大脚。在逍遥门的时候,那个女公子给我换上的衣服很值钱,我把它给卖了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的衣服和首饰!伊chūn突然觉得晕眩,她活了十五年,从来没有过这么昂贵的衣物。当下毕恭毕敬地把衣服叠得整整齐齐,与首饰一起小心放进包袱里,只差双手合十给它们行礼跪拜。

杨慎低声道:“你……不想穿么?”

伊chūn回头对他微微一笑:“不是啦,衣服和首饰太漂亮,舍不得穿。等天气和我的伤都好了,再穿着出去玩。”

他也是一笑,摸着鼻子不知说什么好。

忽觉她走过来,一把将他浓密的额发拨上去,手心按在额头上,惊得他一颤,竟有些气息紊乱。

她凑过来仔细看看他的脸,他也被动看着她的,心慌意乱地想着她真的不丑,就是黑了点,再养一阵伤,皮肤恢复白皙,配上那双黑白分明充满灵气的眼睛,一定非常漂亮。

伊chūn看了半天,眼睛笑得弯弯,像个月牙儿,单纯又直率。

“把头发弄上去啦,这样才jīng神。”

杨慎垂下眼睫,又觉她的手离开额头,留下皂荚清慡的香气。

他轻道:“……好,师姐喜欢的话,我以后就把头发弄上去。”

伊chūn把长发铺在窗台上,让风徐徐chuīgān。阳光照在她身上,软软的一层金边,她时不时还撑着脑袋打个大呵欠,懒洋洋的。

像一只猫,杨慎想。

只是不能摸一摸。

****

潭州每到三月中旬在邻近的开福寺都有庙会,热闹非凡。

伊chūn的伤虽然还没好全,但此等热闹说什么也不能错过。她换上了杨慎新买的罗裙,在镜子前左照右照。

铜镜里那位小姑娘似乎白了一些,也不知是由于养伤在客栈里捂白了,还是这衣服颜色衬得皮肤白,比以前的邋遢模样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杨慎看一眼便垂下头,半晌方道:“……很适合你,蛮漂亮的。”

伊chūn小心翼翼提着裙摆下楼,一面在他胳膊上一捏:“今天一定要小心走路,五两银子的衣服可不能糟蹋!”

他于是只有gān笑一声。

街上人群熙来攘往,大道正中有人舞着辟邪狮子铿铿锵锵,敲锣打鼓地闹过去。两旁还有各色小贩摆了很长的摊子,招呼人们过去看。姑娘们裙上的彩带随风飘舞,好像整个天空都变成了五光十色的。

伊chūn拿着两只泥猴子舍不得放手,杨慎对木头做的各色面具兴致非凡,最后每人手里捧着一堆东西去开福寺烧香求签。

庙里的老师傅见到他俩便摸着白胡子笑:“是来求问姻缘的吧?”

杨慎手忙脚乱地摆手:“不、不是!”手里的东西险些一股脑掉地上,他实在是心虚的很。

白胡子师傅笑道:“贫僧明白,来问姻缘的人都不会承认。二位施主请进吧。”

“我真的不是……”他着急的辩白还没说完,伊chūn在他袖子上扯了一把:“进去啦!不是挺好玩的吗?看你以后会娶个什么样的妻子啊?”

他怀里的东西马上叮叮当当掉了一地,好不láng狈。

最后还是恭恭敬敬烧了香,捧着签筒虔诚地摇动。

他心里求的是什么结果?自己也不明白。忍不住悄悄睁开眼,望着跪在身边的那个淡蓝身影。她粗枝大叶的,随便晃了两下,很快便掉出一根签,被她捏着欢快地跑出去找签文了。

很想知道她求的是什么,姻缘顺利?嫁得一个怎样的如意郎君?摇签筒的时候,她会不会像他,有那么几个瞬间,不能自主的,在脑海里浮现她的一角衣袂。

正因为那偶尔出现的身影,令他不由自主的虔诚。

他在期盼,真的期盼。

一根竹签掉在地上,他小心翼翼地捏着,去外面找签文。

年轻的小沙弥递给他一个红纸包,笑道:“恭喜施主,这是上上大吉签。”

杨慎竟忍不住勾起了唇角,傻瓜似的答应一声,然后急急回头寻找她的踪影。

寺院里的银杏树刚刚长出嫩绿的叶片,上面挂满了众人求来的签文,红红白白的颜色,映着新绿,分外醒目。

伊chūn就站在树下,学那些人,将签文系在一根枝叶上。阳光顺着枝叶淌下,落在她浓密的发上,她的神qíng带着孩子气的专注,嘴唇微微撅着。因为笨手笨脚怎么也系不好,所以急得直皱眉,不耐烦里还有着倔qiáng,非要完成这项任务似的。

他便慢慢走过去,接过签文,轻轻松松地替她系在树枝上。

“是什么签?”他装作无意的问。

伊chūn耸耸肩膀:“中平啦,看样子我的姻缘也就那样,没什么看头。”

杨慎咳了一声,把手放在唇边,低声道:“也不能这样说……以后的事,说不准。”

她见他捏着自己的签文像捧个宝贝,不由伸手抢过来看:“哇!上上签!好福气啊!你以后肯定能娶个好老婆!”

他急忙把签文抢回来,小心折叠,放进怀里:“别乱说。走吧,前面还有许多没看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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