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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春(33)

梦想是一排书橱放着都是自己的书,远目,多么遥远的梦想啊。

二十九章

隔日伊chūn中毒的症状就全消失了,又开始生龙活虎,拉着杨慎到处打山jī野兔做午饭。

小南瓜对她旺盛的生命力很是惊叹,一面在火上烧水一面连声道:“主子,我真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女人,比许多男人都qiáng。”

舒隽嗯哼一声,摞起袖子把一根树枝在火堆里乱搅,搞得火星蹦老高,啪啪直响。

小南瓜四下看看无人,凑过去靠他很近,低头道:“这次是主子救了葛姑娘,她心中必然有你。眼下算算时日,也该回去了,主子何不邀她一同前往?”

舒隽只静静望着跳跃的火焰,火光将他一张脸映得忽明忽暗,那双眸子深得好似要吞噬一切。唇角忽然勾了一下,他露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说:“嗯,是时候回去了。”

小南瓜忽然觉得心惊,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安静,破庙里变得非常安静,只有火舌舔舐枯枝的刷刷声。

过得片刻,外面传来阵阵欢快的脚步声,伊chūn叽叽喳喳的声音渐渐近了:“这里兔子好肥,圆得像颗球,是江南水土好么?”

杨慎无奈地给她解释:“动物过冬都会把自己吃肥,和水土没什么关系。”

破烂的庙门被人打开,伊chūn身上还带着寒气,像只纤瘦的燕子,扑簌一下飞进来,钻到舒隽身边烤火。

“好冷!舒隽你就穿这么点,不冷吗?”她扭头去看他。

舒隽向来爱美,一天换一套衣裳,颜色还都风骚艳丽。前天又是落水又是找药,难得láng狈一次,今天又变成衣冠楚楚的舒隽了。

浅紫色的绸外袍,虽说很配他,看着却单薄的很,外面的寒风一chuī就会碎开。

他笑了笑,反手把她整只手掌包住,问:“冷吗?”

那掌心是温热的,连指尖也带着暖意。伊chūn愣了一下,他很少做出这种亲密举动的,常常一付“你那么不修边幅别靠过来”的模样。

她也跟着一笑,正要接话,他却飞快把手松开了。

“我离家已有年余,年关将至,须得回去了。”他淡淡说着,语气没有什么起伏。

正在烤火的伊chūn和忙着收拾兔子的杨慎都扭头过来瞪他。杨慎对他的态度比先前要好许多,真心诚意说道:“不能再留一些时日么?你帮我们许多,还没来得及报答呢。”

舒隽瞥他一眼:“就你们现在这样,还得起么?”

一没钱二没权势三没人缘,所谓报答也只能倾尽所有请他再吃一顿好的,果然寒碜的很。杨慎说不出话,只得低头继续弄兔子。

伊chūn毫无所觉,两眼亮晶晶地,连声问:“舒隽你家在哪里?远不远?好玩么?”

她自己从不吝啬带朋友回家,自然觉得别人也该如此。

小南瓜在后面一个劲给舒隽丢眼色,要他趁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赶紧邀她一同前往。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舒隽扶着下巴,有点心不在焉:“远的很,也不怎么好玩。外人只怕进不去。”

伊chūn恍然点头:“那你什么时候走?我们请你吃饭啊。”

“今天,马上就走。”

回答让三个人都跳了起来。小南瓜捂着额头,肚子里直骂朽木不可雕也,就他这样,追一百年也追不到心仪的姑娘。主子平日里看着聪明伶俐,遇到这种事却笨的要命。

“怎么事先不说一下啊!今天就走……那我们赶紧出发去苏州城,你爱吃什么尽管点!”伊chūn把剑一抓,说走就走。

舒隽淡道:“我不爱吃江南菜,不劳费心。”

说到这里,到底是有些不甘心似的,看看杨慎再看看她,慢条斯理说道:“若有心,你们送我一程也好。”

就因为这句话,大半夜的四个人站在太湖边上chuī冷风,伊chūn打了好几个喷嚏,手脚冻得发麻,在地上不停跺脚。

舒隽手里捧着一个布包,看着沉甸甸的,应当就是他花大价钱弄来的太湖石了。他抱在怀里宝贝得要命,时不时还揭开布包低头闻闻石头,像是确定那上面真有太湖水的味道。

小南瓜在不远处和渔人家商量买船的事,没一会儿主人家便把一艘靠岸的船解开了,他第一个跳上船,朝这里挥手:“主子!船买好啦!”

伊chūn二人将舒隽送到船边,杨慎拱手道:“希望以后还能再见。那时必然请你痛饮一顿。”

舒隽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哼声,有点不屑似的。他不看杨慎,只把脸对着伊chūn,看了好久好久,最后说:“你小心,不要死掉。”

伊chūn已经习惯他这种古怪的关心方式了,当下咧嘴一笑:“你也保重,明年还能再见吧?”

明年吗?舒隽看看漆黑的天空,没有回答。

夜风把他的长发chuī得卷曲缭乱,像是用毛笔在宣纸上画出一道道墨线。那衣裳也是翻飞如翅,仿佛马上便要腾空飞高飞远。

他将怀里的太湖石递给小南瓜,忽然回头温柔唤一声:“伊chūn,你过来一下。”

他从来都是叫她小葛,不男不女,不近不远,古怪的很,如今第一次叫她伊chūn,倒让她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答应一声,走过去。

手腕被人一把擒住,用了巧劲轻轻拉扯,她不由自主朝前跌下,一只胳膊立即将她揽住,腾空抱起。

“啊……”伊chūn只来得及叫一声,被冻得冰冷的唇上忽然多了一股暖意,眼前是两扇放大的长睫毛,微微颤抖。

这一惊非同小可,她整个人先是僵住,然后猛地想到反抗,奈何他拿捏的力道极巧极准,竟然是一丝一毫也动弹不得,被他按住后脑勺,深深的吻,几乎要吻到她心上。

和杨慎炽热却生涩的亲吻不同,这个吻几乎要让她窒息了,血液在四肢中疯狂流窜,就是不朝脑子里跑。迷迷糊糊的,只觉一个灵巧湿润的东西打算撬开齿关,她本能地把牙咬死,它便只能在她唇上细密舔舐。

很快,很急,赶时间似的。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他缠绵流连。

撤离的时候,他贴着唇,低声道:“你这个笨小孩,叫你你就真的过来?”

伊chūn完全傻了,呆呆看着他,像是从来没认识过他。

舒隽嘻嘻一笑,拇指在湿润的唇上轻轻一擦,说:“这个就当给我的报酬吧。告辞。”

将她一推,刚好落在脸色yīn沉赶过来拉人的杨慎身上,两人撞成一团,险些在滑溜溜的礁石上摔一跤。

回头再看时,小船已经摇远了。他静静站在船舱前,没有回头,背着双手抬头看没有月亮的夜空。这个喜欢恶作剧的坏人,临走也不安分,硬是扰乱一池刚刚安定下来的chūn水。

杨慎脸色十分难看,用袖子使劲擦她嘴唇,几乎要把皮擦破,疼得伊chūn连声哀叫,躲闪不及。

湖面传来弹三弦的声音,慵懒闲散,像一阵无心逗留的风。

有人在唱:远是非,寻滞洒,地暖江南燕宜家,人闲水北chūn无价。一品茶,五色瓜,四季花。

渐渐的,那歌声也像风声,消失得再也听不见。

伊chūn怔怔望着陷入黑暗深处的小渔船,良久,才轻声道:“他真的走了。”

杨慎一言不发,转身跳下礁石,大步朝前走。她赶紧跟在后面:“羊肾,这么晚了咱们别赶路了吧?找个好心人家借宿一宿好么?”

他没回答,径自走到方才小南瓜买船的那户人家,敲了敲门。

渔民们向来淳朴,见是两个年轻人投宿,赶紧请进屋子,端上热腾腾的鱼羹饭菜。

饭后又收拾了一间屋子供他俩睡觉。伊chūn见杨慎洗了脸就闷头睡在chuáng上,被子把脑袋都盖住,只留一把乌发在枕头上,便提醒一句:“羊肾,不要用被子蒙头啦,对身体不好的。”

他像没听见,动也不动一下。

伊chūn走过去把被子一扯:“和你说话呢!又闹什么脾气?”

他索xing翻过身,抬眼看着她,半晌淡道:“你一直将我当作小孩儿?这也管那也管,怎么不把自己管好!”

伊chūn莫名其妙:“我怎么没把自己管好了?”

他别过脑袋,脸上多了一丝怒意:“管好了怎么会被他……被那个……你好像也不太在乎?怎么一点也不在乎?!”

伊chūn顿时被堵得不知该说什么,想了半天,才犹豫道:“他人已经走了,我再怎么在乎也没用,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你是过得好好的,添堵的人当然不是你。”杨慎怒了,抢过被子继续蒙头。

伊chūn本来是打算自欺欺人当作没发生过的,被他这一通脾气乱发,搞得反而烦躁起来,索xing不理他自己去睡觉了。

睡到大半夜,忽然觉得头顶有人,她本能地抓取放在chuáng头的剑,那人却低声道:“是我。”

杨慎?伊chūn揉揉眼睛,哑着嗓子问:“你不睡觉又要玩什么别扭?”

他在chuáng头静静坐了一会儿,才轻道:“伊chūn,我想过了,咱们继续南下,去福州玩吧,那里冬天暖和。等天气热了,咱们就往漠北去,看大漠糙原,一起骑马猎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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