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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春(61)

他也跟着笑,眼见马车再也看不见了,两人这才回屋,房门轻轻合上了。

番外《教子(上)》

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摇摇晃晃前行,那雪山极为险峻,时常有危崖断岩阻路,加上危险之处被冰雪覆盖,稍有不慎便会摔落深渊。

小冬瓜挥着马鞭神态轻松地驾车,反正这条路他一个月要走上五六趟,给两个大主子和两个小主子并一个小南瓜大哥买他们爱吃爱玩的,他闭着眼睛也不会摔下去。

且说当日伊chūn生产十分顺利,自腹痛至两个孩子呱呱坠地,前后不过一刻,回头伊chūn娘赶来照顾,伊chūn早累得睡过去,一面还咕哝:“是吃坏了肚子吧?这会儿倒不疼了……”惹得老太太哭笑不得。

从此便添了两个小主子,还是十分罕见的龙凤胎。

刚生下来的孩子浑身紫红,皱巴巴的像个ròu团,根本看不出面目轮廓,舒隽却喜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一手抱着个小孩儿,见人就说:“这是我儿子闺女,果然长得与我一般花容月貌吧?”

两个孩子出生到世间第一声啼哭,便是在老爹宠溺狂喜的臂弯里——因嫌他一个劲大呼小叫,叫了一晚上不给人睡觉。

后来两个小主子渐渐长大,小冬瓜终于能分辨出小女主子长得像舒隽,真正是花容月貌,小主子长得却像伊chūn,花容月貌四个字,大抵是分配不到他脑袋上的。

为了孩子取什么名儿,伊chūn爹和舒隽再一次闹得惊天动地,老爷子坚持要叫舒心舒展,这俩名字却被舒隽嗤之以鼻,他打算取名舒慡舒服,被老爷子痛骂是给人耍着玩儿的烂名字。

最后这四个名字统统被伊chūn否定。

因孩子是出生在早chūn,故男孩取名舒扬,盼他日后成人能活得自由自在,像chūn风一样无拘无束。

女孩取名舒和,望她温柔和善,如chūn日阳光令人感到温暖。

等孩子到了三岁上,能满地乱跑乱叫人了,小南瓜也历练归来,舒隽便带了一家老小,辞别岳父岳母,回到了雪山顶上。

疼孩子归疼孩子,要想磨练身体意志,还是需要找个僻静艰苦的地方。

眼看再绕过一个小悬崖便到庄子,小冬瓜挥起马鞭“刷”一声响,一面回手揭开帘子,大声道:“小主子,已经一个时辰啦!”

车厢里有个虎头虎脑七八岁上下的小男孩,眉目与伊chūn有七八分相似。他独自一人在摇晃不停的车厢里蹲着做马步,外面冰天雪地,他身上却只穿了一件薄褂子,热得满头大汗。

因听小冬瓜这样说,他依然一动不动,只等马车绕过悬崖,远远能见到庄子了,这才老气横秋地收势,缓缓吐出一口气。

“冬瓜哥哥,我帮你拿东西。”马车停在庄前,舒扬见小冬瓜一个人提三四个大包袱在雪地上滑行不稳,立即自告奋勇。

他人虽然小,力气却不小,独抱了给伊chūn和妹妹买的零嘴衣服小玩具,脸憋得通红,噌噌朝庄子里跑,急得小冬瓜在后面一个劲吼:“慢点慢点!万一摔倒了可怎么办?”

舒扬和他娘一个类型,摔断腿也能一声不吭的,往常要是不小心做了错事,舒隽也会拿出父亲的威严来训斥,女儿舒和是个鬼灵jīng,抱着一顿撒娇也罢了,舒扬却打死不出一声,倒像是把妹妹的过错一股脑也捞过来扛在自己身上似的。

就是这种脾气,倒让舒隽哭笑不得,常说:“怎么生出个闷葫芦来了,到底像谁呢?”

舒扬跑了几步,到底人小力弱,脚下一滑,险些摔倒,手上冷不防一轻,包袱被人接走了,小南瓜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的小祖宗,你又在逞qiáng了,也不看看自己才多大呢?”

舒扬抬头正要说话,小南瓜早把狐皮大氅罩在他身上,一把抱起,又笑:“你冬瓜哥哥呢?”

舒扬指了指后面,果然小冬瓜提着三四个包袱,走得艰难。

他不像小南瓜跟着舒隽学过武,本来伊chūn打算教他一点防身功夫的,奈何他天生骨骼不佳,不是个练武料子,摸爬滚打大半年也没搞出什么进境来,只能放弃学武,专心做家务服侍他们一家子。

正在雪上走得乱七八糟,忽然手上东西被人抢走大半,紧跟着舒扬咯咯一笑,被塞进自己怀里,小冬瓜赶紧抱住了,小南瓜说:“仔细着,要是摔断腿,主子又要怪我欺负人。”

小冬瓜艳羡地看着他提了一堆东西,健步如飞地在雪地上行走,赶紧抱着舒扬追在后面,急道:“南瓜大哥,前儿你教我的那套拳,我一天练好几遍,觉得进益不少,你帮我看看吧?”

他虽然不适合练武,却是个武痴,伊chūn舒隽两人不教他,害他伤心好久,后来小南瓜归来,闲的无聊就拿老实的小冬瓜开涮,说要教他打拳,不过把在外面学得杂七杂八的胡乱拳法乱教一通罢了,小冬瓜感激不尽。

小南瓜眼珠子乱转,他本来就是闹着玩的,毕竟几年没见到主子,刚回来才发现主子居然找了个新小厮来服侍,心里难免不是滋味,又见小冬瓜老实憨厚,便忍不住要耍耍他,谁知道他居然当真,练得无比勤奋,纵然那拳法练得伊chūn和舒隽连连摇头,只要他小南瓜说一句:有进步了。他就能继续没日没夜没命的练功。

时间久了,那原本的戏弄就变成了愧疚,纵然小冬瓜的拳法真的烂到不能再烂,小南瓜难免要违心说一句练得不错,打击人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他只得回一句:“好咧!你练好了,我再教你更高级的。”

小冬瓜简直把他当做天下第一好人。

舒扬不耐烦被人抱,走两步就跳下来自己跑,刚拽着小冬瓜跑到门前,伊chūn就从里面走出来了,他叫一声“娘”,冲过去毕恭毕敬汇报:“孩儿今天蹲了一个时辰的马步,不敢偷懒,冬瓜哥哥可以作证,南瓜叔叔也知道的。”

小南瓜叹道:“和你说多少遍,凭什么他是哥哥,到我这里就成叔叔了?硬生生把我喊老,小子不会是故意的吧?我才不替你作证,我是什么也没看见的。”

小冬瓜赶紧说:“我作证我作证!小主子在马车上蹲了一个多时辰的马步,没有偷懒!”

伊chūn笑了一下,摸摸儿子的脑袋,温言道:“你这样最好,安心练武,以后做个顶天立地的大人,别和你爹学,钻进钱眼里,以后放高利贷叫人笑话。”

舒扬点点头,忽然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声:“可是爹昨天和我说,叫我饭后找他,要教我赚大钱的法子呢。”

伊chūn皱眉道:“你别理他,只管练武功去。”

舒扬继续叹气:“但是爹说,叫我和妹妹别总听娘的话,成天练武,以后只能做莽夫愚妇,没一点生活qíng趣,下山了会叫人笑话。”

伊chūn不由大怒:“胡扯!不许听他的!”

话音刚落,里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舒隽的声音从后面懒洋洋传来:“好小子,你听我的绝没错,别理你娘,她成天只会舞刀弄枪,粗鲁的很,以前在山下没少被人笑话过,你别成她那样,太失败了。”

舒扬急忙叫一声爹爹,奔过去打算行礼,却被舒隽笑吟吟地一把抱起举老高,他一点儿也不喜欢被人这样抱来抱去,不是男子汉行径,故而难受得一个劲扭。

“满脖子的汗,臭烘烘的,准是你娘又叫你蹲马步。这么大冷天她还叫你山下山上乱跑,真是个坏娘亲,咱们不理她。”

舒隽摸了摸他的脑袋,把他放下来,经过伊chūn身边,两人都哼一声,互相怒视,不言不语地擦身而过。

小南瓜最机灵,赶紧跑去厨房打算避过主子闹矛盾的风头。

自有了孩子,他俩就没一天安生的,这个说要把孩子培养成一代大侠,那个说大侠都是粗鲁之辈,不如做个富贵的江湖散人来得逍遥。这样吵啊吵啊,吵到孩子都七岁了,还没吵出个结果来,最近更是发展成见面就互相怒目的程度了。

还是闪躲为妙。

眼见小冬瓜还傻乎乎地要劝,他暗骂一声傻瓜,拽着他的袖子就走,刚没走两步,只听房门又是“吱呀”一声,一个小小的身影倚在门边,低低软软地唤道:“小南瓜小冬瓜,我要的东西呢?”

小南瓜听见这位小祖宗的声音背后就发毛,急忙回头笑道:“东西在这里,马上整理了给姑娘送去。”

舒和生下来的时候就体弱,请大夫看过,说是先天的心脏毛病,小小的练功还可以承受,若是像舒扬那样成日外面乱跑,风chuī雨打的蹲马步练剑,肯定受不起,所以舒隽夫妻二人都难免多宠她一些,谁知把这位天生娇贵的小姐宠得越发会折磨人了,大冷天的想吃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小冬瓜小南瓜每趟下山,大多是为了她跑腿。

她和小南瓜有些不对付,时常变着法子想折腾他,奈何小南瓜油滑得好似泥鳅,几次闻得小姑娘犯馋,便先找个借口躲远,让小冬瓜满足她,把这位小姐气得够呛。

外面搓棉扯絮似的,又开始飘雪,舒和只披着藕色小袄,靠在门框上。她长得有七八分像舒隽,修眉乌发,加上长期体弱,小小年纪竟有一种妩媚秀美的神态,连舒隽也常叹息,摸着她的头发说:“长成这样,以后爹爹可得多担心。千万别叫外面的坏小子给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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