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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我一世蜜糖(37)

“放屁!”谭书林突然激动了,“放屁放屁!她知道什么qíng?!”

海雅没说话,听着他剧烈喘息着,然后牵动伤处,发出低沉的痛呼,痛得他浑身发抖,脸上豆大的冷汗一颗颗钻出来。她立即要按下chuáng头的铃,谭书林突然阻止:“别按!等一下!”

他死死咬紧被子,牙关咬得咯咯响,过了好久才慢慢平静,整个人虚脱了似的瘫在chuáng上,满头满脸的汗,衣服都湿了。他闭上眼,声音发抖:“祝海雅……你、你之前就知道……是不是?你跟那个流氓……上次找老维……那时候你就知道……会出事……”

海雅捏着消毒过的湿毛巾,轻轻按在他额头上:“嗯,我隐约猜到。”

他眼皮也在发抖:“你、你什么都知道……你却什么都不说……”

“嗯,我没说。”她声音很低,“对不起,是我的错。我那时候认为,说了你也不会听,那样很麻烦。”

“你把我当什么?”他眼眶开始发红,“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最让他疯狂的,不是她不说,而是她说“那样很麻烦”,谭书林觉得自己在剧痛的深渊里不停下坠。可她又说对不起,对不起三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还是对他说的,那么自然平淡。他受不了她那种早先比他看透一切的眼神,受不了被当做猴子耍的人,是一向自恃最高的自己。

“是有我一部分的错,可是你最好不要每次出事,都把错误怪在别人头上。”海雅把毛巾盖在他眼睛上,“我早说过,这世上不是人人都要宠着你,把你当太阳。”

谭书林声音嘶哑,来来回回只有一句:“你早知道……你早就知道……”

“嗯,我早知道这世上的事qíng不会那么顺遂人意。”

“闭嘴!”谭书林沙哑地怒吼,“你滚!滚远点!谁叫你来的?!谁叫你来的?!快滚!”

海雅起身开门:“我走了,你好好养伤。”

她走出门,谭书林发出受伤野狗般的哀鸣,哭得快要断气,沈阿姨和妈妈听到动静急忙冲进来,手忙脚乱地安抚,他却什么也不说,只是痛哭。妈妈急得使劲捶了海雅一下,哭着骂:“你做什么?!你是要害死他?!”

沈阿姨一面安抚谭书林,一面打圆场:“不要怪她!肯定是书林又任xing了!别哭别哭……书林,你这样更没法养伤了!”

谭书林紧紧闭着眼,好像这样就可以从那些扎满尖刀的世界里脱身,他声音虚弱:“……别让她来……我不想见她。”

妈妈拽着海雅飞快走出病房,她用面纸擦拭满脸的眼泪,突然抬手就给了海雅一巴掌。

“你到底要gān什么?!”妈妈勃然大怒,“你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你是不是还要来恨我们?!我们养你、给你吃给你穿!反而养坏了?!”

海雅垂着头,过一会儿才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妈妈拉着她身上轻飘飘的吊带短裙,像火山爆发一样:“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不学好!跟外面的jì_女一样!”

海雅把裙子抚平,反而平静了:“妈妈,这里是医院。”

“你还知道要脸?”妈妈激动得又开始流泪,“谁给你的胆子搬出去住?谁给你的胆子叫你去外面乱七八糟的地方打工?”

“我说过,我会搬出去,自食其力。”

“你能自食什么其力?你说这种话,是不是我们nüè待你了?嫌我们碍事?雅雅,你真让我失望!我没想到你短短一年变得这么不像样子!你要自食其力,那行!把卡还给我!以后一毛钱也别想要!”

海雅深吸一口气,取出钱包,把生活费用的子卡拿出来递过去:“妈妈,债务的事你和爸爸别担心,我一定会尽全力来还的。你们要保重身体,这段时间我就不回去了。”

她转身就走,妈妈反而呆住了,隔半天才哽咽着唤她:“雅雅!你到底怎么了?!”

“让她去!”爸爸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在走廊对面响起了,他和谭叔一路过来,脸色yīn沉。谭叔拍拍他肩膀,稍稍安抚劝解:“别说这种气话,孩子都大了,做父母的别总管他们。”

他试着想把爸爸拉进病房,又给海雅丢眼色,叫她过来劝劝妈妈,海雅却摇了摇头:“我走了,还要打工。”

“你打什么工?!”爸爸扬手想揍她,被谭叔飞快阻拦,“你在外面和不三不四的男人来往,是不是以为我们不知道?!”

海雅垂头不语。

“你走!我们养不起你!走!”爸爸拽着妈妈,推开病房门进去了。

谭叔朝她笑了笑:“海雅别任xing,等他们气消了,记得过来劝劝。”

海雅默默点头,在原地站了半分钟,终于慢慢转身走了。

三十四章

时间还很早,海雅回了一趟宿舍,杨小莹已经吃过饭,正捧着辞典慢慢默单词。自从海雅跟她提起打算考中级口译的事qíng后,她似乎也上了心,打工以外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背单词上了。

大概想不到海雅回来的那么早,杨小莹很惊讶:“你就约会那么短的时间啊?”

海雅把汗湿的长发胡乱盘到头顶,疲惫地往chuáng上一躺,她什么也不想说,或许睡一觉会好点,可躺了那么久,却又睡不着,心里满满的全是事,说不清究竟是愧疚,还是解脱后的空虚。

“小莹……”她有气无力地开口,“你以前说过,怕以后的自己会笑现在的自己是个白痴,你现在还这样想吗?”

杨小莹微微变了脸色:“……你是说,我和小陈的事?”

海雅摇摇头:“也不光是这个,我只是觉得,做个选择很难,好像怎么都不对。”

杨小莹默然放下辞典,过了好久才说:“并不是对错那么简单的事吧?有时候……有时候我会后悔当初跟小陈在一起,觉得那时候一心想要为他好的自己特别恶心。不过,有时候也会后悔,如果真的答应他,跟他住一起,起码我们还真正投入疯狂过一次,不像现在,不上不下。”

海雅偏头看她:“……你还是不肯联系他?”

杨小莹叹了一口气:“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其实冷静下来想想,我老是怕自己做错事,走错路,失去自我,从来没真正投入去做什么,就算再过十年,我发达了,有钱了,特别庆幸自己现在的选择,可我现在却过得一点都不快活。”

这个问题长期以来一直被人争论,究竟是满足眼下的每一天,还是目光长久,为了将来的幸福而牺牲现在的快乐。

生活像是在做选择题,并不是说选择了A,得到的一定是个不变的未来。无论选择哪个,最后的发展都是不可预期的,谁又能说自己正确到底?

午后的宿舍热得像蒸笼,没有空调,电风扇chuī出来的都是热风,海雅不适应地翻个身,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苏炜给她发了一条短信,语言风格依然简洁,从来不做多余的解释,也没有半点优柔寡断:「今晚有事,约会取消。」海雅心里像是空了一块,想要打个电话过去问具体的qíng况,又不知该怎么说。苏炜身份特殊,也从来不跟她提自己的事——那些黑暗的、并不怎么光明的事,他似乎不想让她知道,大部分时候,他在自己面前的形象,与混混两个字实在没有半点联系。

这种态度究竟是他的保护,还是一种疏离?

海雅怔怔看着那条短信,忽然感到另一种层面上的疲惫。

没有空调的宿舍、破旧的桌椅、隔音效果不好的墙壁、令人无法适应的公共浴室和厕所——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努力地去适应它们,抛弃过往享受的一切,挣脱捆绑木偶的绳索,只想用自己的脚走出一条路。她切实地在努力,可他却依然矗立原地,仿佛并不想做一丝改变。

难道他真要一辈子做个无业的混混?

海雅不愿去想这个令人心寒的现实问题,一辈子在动qíng的时候从嘴里说出来,短的就像蜉蝣生物的一生,好像握着手走一段路这辈子就会到头了。可它实际上却是那么漫长,每一秒都没有疏漏,长得让人对一切冲动都心生恐惧。

当她40岁的时候,还能够坐在摩托车后面,张扬放纵自己的青chūn吗?

那么,就回去吧!回到父母那里,柔顺乖巧地认错,再也没有这些令人烦躁的高温、噪音、气味。嫁给谭书林,做一个称职的妻子,那样也是一辈子。

可是舞台上的木偶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伸出去的脚确实是自己的,要怎么回到那个重新被捆绑的年代?

她一直渴求有人会真心真意宠爱自己一辈子,送她一辈子的蜜糖。但如果这个人一直不出现,她也不会如此痛苦。苏炜出现了,给她一抔毒药般的诱惑,每次只给一点点,令她成瘾。他总是这么若即若离,她已经决心放弃一切,却依然得不到一个彻底的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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