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密哄(166)

作者: 青茜 阅读记录

思夏向后一躺,枕着两手,闭上眼睛,将自己沉浸在这鬼斧与人力共造之地。

张思远与她反着方向,头挨头躺下来。闭眼片刻后就猛地睁开,万一有鸟屎掉下来,那可就太煞风景了。

他用肘撑地,歪着身子看她,怕她就这么无意义地睡过去,随手掐断狗尾草,在她颈子上划一下,见她嘴角一提却又忍住,干脆就放开了摆弄她,思夏终于忍不住了,咯咯笑着,又蜷着身子躲。

也不知闹了多久,张思远说有毛虫,思夏立马触电似的丢了魂,左看右看,又慌乱着抖衣摆:“在哪儿,在哪儿?”

张思远朗声大笑,思夏知道被耍了,一把将他推翻在地,拉下脸来。他躺在地上,不慌不忙地抬手指她头顶,又温言温语道:“过来。”

思夏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法,拼命压住紧张而变快的呼吸,老老实实垂了个头,等着他将虫子拿走。可他就这么躺着,低头她也够不着,她不得不慢慢朝他跟前凑,双手攥紧了衣衫,眼睛也闭上了。

张思远看她睫毛在发抖,忍俊不禁道:“我胳膊短。”

思夏遂往下低了低。

张思远依旧不满足:“还是够不着。”

思夏只能继续低头。

一寸之距,张思远好好欣赏着美人的害怕,闭着眼、攒着眉,睫毛簌簌抖,那模样,实在让人怜爱。

思夏可以感受到张思远的呼吸,只觉胸腔焦灼,可又不敢动,颤巍巍催促他:“快些拿走!”

张思远回神,坐起身来,提醒她睁眼,随后一摊手,那条褐色夹杂橙色的毛虫就呈在了思夏面前,它还在爬动——

如果她此刻散着头发,大约会奓成一颗耸人的毛球。她躲了几次也没躲开,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一直推他凑上前来的手。

真没想到蛇都不怕的她,却怕这么一条小毛虫。大约真的是吓坏了,脸都白了。

突然,张思远像是要失去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心里酸痛难忍,瞬间将毛虫抛出去。看她依旧颤栗,便攥住了她的手:“好了好了,没有毛虫了。”

思夏镇静之后来了脾气,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就要回去。张思远窝窝囊囊地跟在她身边,谁知她是个没长眼的,走得快,脚下一滑,踉跄一下,极力保持平衡可还是没站稳。

她平地上都能栽跤,这山上磕磕绊绊就更难免了。

他只能伸手扶住,再一拉,将她兜进了自己怀中。

思夏恼羞成怒,可张思远一句话挑逗的话都没说,她的火瞬间熄了,委屈着一嘟嘴,不言声地推开了他。

“你不理我了?”张思远再次捉住她的手。

你不理我了?这话经他一说,就是抛下身份不顾面子的故意。别的小娘子巴不得讨他一个眼神,他都吝啬到小心封存,却只对她肆无忌惮地慷慨。

思夏忽然想笑,她早就说过,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却还是坚决甩开他:“摸了毛虫的脏手!”才说完这一句,她却饶到他身后,推着他走,“阿兄前头探路。”

张思远一撇头,看她像头老牛似的闷着头用力,顿觉从喉咙处灌了蜜,反抓了她的双手,两人一前一后去找马。

又牵马沿着一条小溪走,思夏走累了就去饮马,哗哗的流水声吞噬了周遭的一切喧嚣,侧头一看,张思远牵马而立,仿佛一个在外的游子,正在遥望家乡的方向。

思夏也不管马了,掬一捧水,照着他的脸泼去,张思远惊了一跳,曲肘挡住了脸,那袖管却随着“噗”的一声湿透了,肋下也湿了不少。

思夏一蹦三跳地躲开,更是喜笑颜开:“谁让阿兄刚才拿毛虫吓我的!”

她玩这种偷偷泼水的游戏真是……记仇又无赖!

张思远今年二十三岁,人家小娘子心眼小要报复他,他却也跟着幼稚地去河边捧水和她互泼起来,直弄得两人脸上、衣服上都是湿的,衣摆还在滴水。

忽地听马儿嘶鸣,张思远又被她不管不顾地泼了一捧水,却只是湿哒哒地大步走去牵马,思夏意识过来,双手在袍子上胡乱擦擦,也去牵马,免得马跑了还得走回去!

再互相看一眼对方,这狼狈样子像是淋了一场小雨,不免都笑了。

“不晒干就这样回去的话,人家会说我们猎鱼来了。”

思夏道:“这也是个不错的主意,等盘点猎物时,阿兄也不会太丢脸。”

旁人拼了命的猎物要在皇帝面前露脸,张思远一点儿没上心,他把思夏送回住处,又换了件干净衣裳,便一个人光明正大地去丢人了。

骊山之上,黄昏之下,待众人都回来时,内侍省的人将个人所得猎物统计,皇帝对猎得猎物最多的汉王大加奖赏。贵妃刘氏坐在上头满脸愉悦,其余的后妃就撇嘴,先酸了吧唧了一会儿,又开始各自比较,阴咒别人比自己孩子的少,暗骂自己孩子不争气,总之眼神官司打得火热,拈酸吃醋个个都是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