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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哄(257)

作者: 青茜 阅读记录

然而慧娴大长公主颇有诚意,自从她与郧国公夫人开了口之后,张苒翌日便从六品员外郎升到了四品兵部侍郎。

国朝六部之中,吏部和兵部最是香饽饽,因文选归吏部,武选归兵部,张苒年纪轻轻任此要职,不得不佩服慧娴大长公主的权势,这明显就是收买张家。

纯安长公主和圣人一样,害怕姑姑,因为有丞相请求让圣人亲政而被打死的先例。那次姑姑斥责圣人,说他不懂朝政偏偏唆使朝官误国,连带着训斥母亲,说她不懂得管教孩子,母亲已贵为太后,偏偏只能听着,看着,忍着,想到女儿已心有所属,想到连女儿的婚事都不能做主,便心疼得想哭。

纯安怕姑姑给她选个暴虐之人折磨自己,以此报复阿兄和母亲,又不敢去姑姑面前哭诉,估计又会让她去责问阿兄和母亲。她心中比水还清,知道她在这门亲事中扮演的是一颗棋子,而不是谁的妻子。

况且,她始终忘不了一个人。从看那人第一眼起,她的心便沉了。没过多久,母亲和圣人也知道了这事,因为平时宠着她,又看那人人品与家世皆是上乘,尤其一笔字可屈铁,可断金,再配上那张脸,可担字如其人四字。他们自然愿意依着她。

那时皇家去行宫避暑,纯安不想穿许多累赘衣服,遂换了一身宫女装扮,正和一群真正的宫女追逐打闹,跑着跑着就到了姑姑所住的大殿。正好遇见了前来述职的他,纯安怕姑姑知道她跑到这里来责怪她,便主动引着那人去见姑姑,到殿前,他朝她恭恭敬敬给她行了个礼:“多谢内贵人。”

纯安听到这个称呼后就咯咯笑了,那人疑惑,她便掩嘴低首,强压喜悦恢复正经,再抬头时,也见到他微微一笑,又弯了个身以示恭敬,随即转身进殿去了。

那是怎样的人呢?一身绯袍,有仙风,却没有让人触不可及的遥远,他一笑,眉眼弯弯,唇线是个优雅的弧度,端然中又有烟火之气。

其后纯安一直等着,不在行宫的时候,她也会寻无数个理由跑去姑姑处理公文的地方去,左等右等,终于再次见到了他,而他这次规规矩矩行礼,称呼也十分正确:“臣多有冒犯,还望长公主恕罪。”

纯安眉梢一动,内心一塌,原来他记得她,也能认得她。

她借着仰慕其书道的名头,求母亲宣他进宫说话,他人生得好,说话的声音好听,总之每个闪光点都照进她的眼中,又印在了她的心里。

可命运捉弄,她不知是喜欢这个长公主的身份还是不喜欢这个身份。在行宫时,正是因为长公主的身份才见到了他,可也正是因为长公主的身份,她被姑姑捏在手心里,不得不嫁给姑姑给她选中的人。

如果她和姑姑说明,就等于说她不同意姑姑的决定,以姑姑的脾气,不仅自己挨训受罚,那人一定会被杀了,而这之后,姑姑还会为难母亲和圣人。

大婚那日,纯安听着男声吟完却扇诗就,缓慢地拿开扇子,眼前人的面容是母亲安慰她时所说的姿容俊朗。他正给她行礼,她也依照礼法,却是颇没感情地还了个礼,繁琐的礼节,她累得很。

张苒自她却扇那刻,心里就沉下了确定,这叫做一见钟情。纯安不单是容颜好,也不似外头传的公主骄横,更不会毫无顾忌地去找面首,她对他相敬如宾,对他父亲母亲也像平常儿妇那样孝敬。

其实,公主的公婆一直忐忑。国朝礼制,驸马尚公主,公主无需向公婆行礼,然而慧娴撺掇了朝中大儒,愣是将人伦礼仪搬出来,一定要让纯安长公主给公婆行礼。

这么明显地收买国朝大儒,又这么明显地寒碜圣人且宠信张家的做法让郧国公和夫人非常不安。

那日郧国公夫妇二人坐在高堂上,担惊受怕,要拦住行礼的纯安,可纯安并没表现出不满,老老实实行了礼。且日后也没有为难公婆,反而拿出在宫里和太后相处的样子来,常常陪着舅姑煎茶,还格外有兴趣地和舅姑学起针线活来,她说这个有意思极了,最能打发时间。

张苒听慧娴大长公主吩咐,要常常进宫去,去看看那娘俩是不是又在琢磨着什么。他只说纯安清心寡欲,成婚后不愿总进宫。他装傻充愣和慧娴大长公主撒了谎,只因不想叫纯安为难,一边是夫家,一边是娘家,尤其是,他对她的干政也颇为不满。

何况,谁与谁亲,他分得清楚,该忠于何人,他也清楚。他的妻子才是他最该亲近的人,他妻子的兄长,才是他最该忠于的人。

纯安闲来无事,喜欢撑着头看远处。这金匮玉笼之外的寸土都离她无比遥远,即便只有毫厘,于她来说,也是千里。她离那个他,越来越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