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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鸦杀(30)+番外

她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又问:“公子齐?”

傅九云别过脑袋,淡然道:“公子齐也好,傅九云也好,只是个名字罢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上一次公子齐没能陪着她,他总是迟到一步。这一次,傅九云会把她抓住。”

覃川傻傻地看着他,眼泪不小心又掉下来,她赶紧用手擦去,像是不允许见到自己软弱。

傅九云对她笑了笑,伸出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抚摸:“你看,她连放声大哭都不敢,她活得真累。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小姑娘?”

覃川唇角一弯,想笑回去,可实在笑不出来,只好摇了摇头,低声说:“……不要让她变得软弱。”

他的拇指慢慢摩挲到她脸颊上,把未gān的泪痕抹去,声音好轻:“我想她过一个女人该过的幸福日子,软弱些也没关系。很早以前,我就这么想了,现在这个想法一点儿也没变。”

她像是bī迫自己似的,奋力躲开他的手,用袖子捂住脸,把那些不争气的眼泪全部吸gān,再抬头的时候,除了眼睛发红,一切都和平时没两样。

“……那不可能。傅九云,把东西还给我,我有要紧事。”她直接把手伸到他面前,平淡地索要荷包。

卿心如铁

傅九云看着她摊开的掌心,上面的纹路清晰而且深刻,这样的人xing格倔qiáng,不轻易听人言。这只手曾经也是柔若无骨,纤白娇嫩,被万千人捧在掌心呵护。到如今上面有了大大小小的厚茧,甚至一只指甲断了也被放着不管。

他这一生牵过许多女人的手,有纤细的,也有丰满的;有矜持的,也有奔放的。风流一笑便可轻轻放开,无牵无挂。诚然她们都是无比美丽,可是那些曾经耀眼的美丽,与这双经历过风霜的手比起来,仿佛都黯淡了颜色。

做公子齐时,爱上她鲜艳灵动的颜色,像是于灰色凡尘间忽然遇到知音,万千人在她之前,万千人于她后,独独她的东风桃花打动了他,万分贴切,千分符合。或许在世间她并不是最好,但在他心底,再也没有比她好的了。

他曾想,她会是开在清池中的一朵娇莲,会是被人宠溺地养在心底的一只小鱼儿,会是画廊下、雪月中,一段妩媚绕梁的琴声。

直到她陨落在人世的沙漠海里,却倔qiáng地开出荆棘花来。

傅九云紧紧握住这只手,失而复得似的。心底有个声音问他:会放开吗?

“……绝不。”他回答出声,将她一把拉过来,甚至有些粗鲁的揉进怀里,“覃川,你休想。”

“那是我的东西!”索要不成,覃川恼了,在他怀里扭来扭去,试图去抢自己的牛皮荷包。

傅九云咳了一声,一根手指勾住她脖子上的胸衣系带,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几日不见,小川儿还是这么热qíng如火,这便要献身了么?”

她吓得急忙滚到角落,使劲摇头。傅九云笑吟吟地当着她的面把牛皮荷包打开,往里面看了一眼,略有些惊讶:“哦?这竟然是乾坤袋?”

他在里面掏一下——抓住一件半旧衣裳来,再掏——一包gān粮,继续掏——桂花头油、梳子、碎银子、各类常用药丸、一沓白纸……这只拳头大小的荷包里装了不知多少东西,外面一点也看不出来,是件难得的仙家宝物,故而取名乾坤袋。

最后,他掏出了魂灯。覃川脸色一沉,正yù行动,忽听他缓缓说道:“不要妄动,川儿,你还早得很。”她刚准备伸出去的手只得极度不甘地缩回去,神色yīn沉地看着他掌上的魂灯,不知打着什么主意。

傅九云将魂灯掂了掂,含笑看了她一眼:“你知道这件神器有多危险么?真正是胆大包天。”

她没有说话,静静看着他,目光平淡。

他把魂灯装回去,连着宝贵的乾坤袋一起塞进自己怀里,毫不客气地占为己有:“这东西不能给你,我要带回香取山,你也跟我走。”

她目光微微闪烁,低声道:“我不会回去。”

“左紫辰已经离开了香取山,玄珠也追在后面走了,想必以后也不会回来。你大可不必担心有人会认出你。”他的指尖摩挲着她的脸颊,声音变得温柔,“川儿,不要再孤零零的,你还有一生一世可以活。”

一生一世吗?她的鼻尖猛然一酸,喉咙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疼得厉害。勉qiáng清了清嗓子,她声音沙哑:“我的一生一世,只有现在了。”

说完她忽然直起身体,像是打算伸个懒腰,傅九云忽觉面前杀气bī人,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猛shòu正对着他狠狠扑下。覃川犹如脱兔般跳了起来,厉声道:“猛虎!咬他!”

平空陡然出现一只硕大猛虎,张开血盆大口,毫不留qíng地咬向傅九云的脑袋,躲也来不及躲,他的脑袋一偏,那满嘴的利牙尽数咬合在左边肩膀上,他登时闷哼一声,鲜血瞬间便染红了半边身体。

覃川面沉如水,飞快从他怀中将乾坤袋取出,转身推门便走,bī着自己不许回头。

打开的房门突然被一双看不见的手大力摔上,“卒卒”数声响,她耳边一阵刺骨的凉意,数十根通体银白的寒光she在门上,将其钉死。傅九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竟带着一丝yīn森狂怒:“覃川,你还想去哪里?”

她猛然转身,却见他掌心有银色电流吞吐,一把盖在猛虎头上,瞬间就将这厉害无比的灵shòu打成碎裂的光点。覃川的心跳几乎停了,僵硬地靠在门上,动也不动。

傅九云低头看看自己半边染血的身体,撕开领口,肩头两排深可见骨的牙印,鲜血如泉水般涌出。她是真的要杀他,冷血冷心,毫不留qíng。他越是一言不发,覃川就越觉得呼吸急促,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住了,她无法喘息。

眼前突然一花,脖子被一只炽热的手掐住,她无法选择任何抵抗,被动地被他狠狠甩在chuáng上,脑袋撞中chuáng板,一阵晕眩。身上又是一重,她惊恐地睁大眼,在眼前下雨般的金星里,只能勉qiáng看清他yīn冷的眸子,凑那么近,像是要将她生嚼下肚。

胸前一凉,衣服像是纸片似的被他瞬间撕碎了,覃川霎时间感到一种绝顶的恐惧,偏偏又因为这种恐惧而全身僵硬,连声音也发不出来。肩膀上一阵剧痛,是他毫不留qíng咬上来,真要吃人似的。

又是一阵布帛的撕裂声,他在撕扯她的裙子。覃川恐惧得浑身发抖,终于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沙哑的尖叫,没命地蜷缩起身体,像是在汹涌的海面上抱住一根救命木头那样抱着自己的膝盖,死也不放开。

他狂bào的动作停了下来,似乎是撑在她身上看了很久很久,覃川把脸死死埋在被褥里,想哭,又哭不出来,只有像个无助的小孩子那样抱紧膝盖,光 luǒ纤弱的肩膀一阵阵剧烈颤抖着。

身上的重量轻了,他在chuáng边窸窸窣窣,听声音是在给伤口上药。大氅落在她近乎赤 luǒ的身体上,他的声音比寒冰还要冷漠:“覃川,你果然心如铁石,真令我自愧不如。你想走,现在就可以走,光着身子走!”

他待她再如何的好,也不过是她稍稍歇脚的一个小岛,毫不留恋就可以离开,毫不犹豫就可以沉没它。这种残忍,闻所未闻,令人从头到脚都坠入深渊一般,纵然是无数次地拥她入怀,在这座深渊里,也唤不出一声回音。不想放手,便要被她的荆棘刺得遍体鳞伤,她是个伤人也伤己的倔qiáng女子。

傅九云弯腰,将随着她衣服摔落在地上的乾坤袋捡起,放进自己的怀里,冷道:“我再不会跟着你,事实上我能找到你也是因为这魂灯,夜寐阁的每一件宝物都有我的jīng气神附着其上。你走,魂灯你永远也不要想!你这样走,再去天涯海角也随你。”

覃川渐渐停止了发抖,双手死死抓住大氅,把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缩在大氅里面。她的声音同样冷漠缓慢:“不是你的国破家亡,不是你的血亲战死,你有什么资格一而再再而三要我放弃仇恨?傅九云,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他答得极快,甚至想也没想:“是。”

覃川紧紧咬住牙,用尽毕生以来所有的气力去阻止眼泪,可她阻止不了心底的狂cháo,过往懵懵懂懂的一切此刻都变得棱角分明。他待她温柔体贴,为她描绘如梦如幻的景炎宫,说出那些美好的她憧憬之极的话语,是因为他爱她。

那不是玩笑,不是戏弄,不是心血来cháo的疼爱。他的爱沉重又轻柔,隐藏着,又润物细无声。

她曾经历过世上最美好的恋qíng,也体味过世上最惨痛的结局,她以为自己早已如槁木死灰了。可是过去的那些半点也不能阻挡如今在全身上下疯狂流窜的cháo水,她又一次开始发抖,只有把手指放在嘴里用力啃咬,籍着疼痛让自己冷静、冷静。

可是要她怎么冷静?

她低声道:“……可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一点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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