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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惘(150)

作者: 麦客 阅读记录

武理狡猾一笑。

柴房里,越关山想就地取材生火照明,但因初夏闷热,被奉知常制止,偶然发现房顶有一扇天窗,推开窗户,橙红的夕日正好落进来,明亮的一束光,并不灼人。

空气里有微粒浮沉,奉知常占了一个角落,身边摆着瓶瓶罐罐,不知在调些什么,越关山在另一个角落,他没什么好做的,只好打瞌睡。睡了一会儿,屋内什么地方突然传来危险信号,越关山窝在黑裘里没有动弹,半睡半醒地撑开一只眼皮——那是一条黑鳞蛇,在灰扑扑的地面蜿蜒游走,越关山一睁眼,那蛇就很有灵性地扬起脑袋,黄褐色的竖瞳又尖又细。

越关山:“…………”

奉知常恍若未觉,又从袖袋里摸出一把草,那是他路上让谢致虚在林子里采摘的,似乎是适用的草药,准备研磨。黑鳞蛇吐着蛇信,獠牙一龇,惊得越关山耳朵倒竖。

“有蛇!”越关山道,他以为是村落边田地林间常见的那种菜花蛇。小太子爷不知道无毒的菜花蛇不会是这种黑得发亮的模样。

奉知常没有回应,垂下手一招,黑鳞蛇立时放弃了和越关山对视,顺着奉知常下垂的手臂游进他袖子消失不见。

“……”越关山道,“哦,是你的蛇?”

奉知常轻飘飘看了他一眼,手中那把草药往靠在墙边的粗壮木干上一种,瞬时生了根,生命旺盛地生长几寸,开出一串粉紫色的钟形小花,是专治疮口的白羊鲜。

这一招枯木逢春彻底震惊了越关山,他张大嘴看着奉知常将草叶摘下来捣烂成泥,一时无语。

“呃……二师兄是学医的?”

奉知常没有理他。

“还是使毒的?”不待回应,越关山又自问自答,“医毒一家,唔,我懂我懂。北边有个尸社,也很会使毒,我家老子一直想请他们长老来做客卿,毒理比武技好,一人可抵千军。”

奉知常终于给了他个正眼,半边唇角意味不明地扯了扯。

“厉害,”越关山比了个拇指,“使毒我就不比了,我也不会。你们邛山的人真是个个都身负奇才。”

他主动起身走到一堆器皿旁坐下:“需要帮忙吗?”给奉知常递工具打下手,两人安静地合作。

树林里一直很安静,快入夜了,村里没人在山林里逗留,没有听到落叶枯枝间有刻意隐藏的脚步声。

等到门外飘进饭菜的香气,奉知常的瓶瓶罐罐已经收起来,手中只剩下一碟以白羊鲜为原料捣制的糊状药膏。

武理与谢致虚推门进来,手里各提着一个饭盒。

越关山立刻扑上来:“有吃的!”

柴房中央收拾出空地,饭盒揭开,炒菜热腾腾的香味弥漫满屋。

“运气不错,”武理满意道,“遇上了好人家。”

谢致虚推奉知常过去吃饭,却被拉着衣领摁在地上坐下,奉知常推着他的肩膀背过身去,揭开他背后被划裂的布料。

小五蛇的止疼效果已经过去,伤口被牵动,谢致虚嘶地倒吸一口气,没有发问,等待奉知常将药膏涂在伤口上。

药膏冰凉,两人都没有说话,屋里只有武理与越关山摆放碗筷的声音。谢致虚心中徒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受,他一向以为邛山师兄里武理是心思最细腻的,然而奉知常只是懒得表达,涂药时甚至能给谢致虚以温和的错觉。

上次他身中南平章帝骨灰之毒时,也是奉知常陪在身边,借助同根生陪他聊天,帮他纾解感知全无的恐慌。

——转过来。

奉知常上完药,在谢致虚□□的肩背上一拍,接着给他涂脖颈。

这一下凑得很近,脖颈上的皮肤几乎能感觉到奉知常轻柔的呼吸,谢致虚僵着脑袋不敢动弹,仍奉知常施为,目光从眼前削立的鼻梁骨慢慢下移。红润的唇,衣襟掩映间白皙的一字锁骨。

谢致虚倏然转开眼珠,鬼使神差地,问:“是我好用还是柳柳好用?”

奉知常手下一顿,瞥了他一眼,接着揭开他脑门上用以凝固止血的一片透黄色药片,随手丢进武理刚升起的火堆里,带着血丝松脂融化,清香四溢。

“你对柳柳也这么好吗?”谢致虚固执地问。

这下不仅奉知常,连武理也投来莫名其妙的一瞥。

奉知常在他脑门上胡乱抹了几把,牵起谢致虚的衣袖擦净手,嘲笑道:

——柳柳叫我二哥呢。

言下之意亲疏有别。

柳柳叫谁都是哥,她巴不得叫我们师兄呢,是先生不收她。谢致虚心说,我也可以。

“二哥。”谢致虚立刻道。

武理惨不忍睹地以袖子挡脸。

奉知常的面部表情完全失控,额角青筋暴跳,几次抬手又放下,看上去很想将谢致虚灭口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