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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惘(205)

作者: 麦客 阅读记录

弟子们纷纷高举手中兵刃,压抑多时终于等来发泄为快。

山坡上练武场的方向脚步凌乱。“干什么干什么!闹事吗!”巡逻卫兵在队长率领下迅速围向山门。

同来的还有一个背负长剑的身影。

石人愚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慌忙插进弟子与卫兵之间,两掌对外试图将两边人马分开:“大家都冷静冷静!尹之你怎么回事,把大家带到山门做什么?请不要动粗军士,让我劝一劝大家——”

“劝个屁,”弟子情绪激动地打断,“大师兄!师父都不见了还和他们废话什么!今天要不让我们出山这事儿就不算完!”

卫兵队长挂刀拍得哐哐响:“不算完?全部给我抓到议事堂,老子倒要看看是谁不算完!”

眼见场面混乱起来,地面突如其来地震了几震——

葱郁树林簌簌抖动,栖在溪边的苍鹭扑扇翅膀,仿佛察觉到正在靠近的危险,唰然惊飞。

山道尽头晨阳骤然被吞没,众人都惊悚地住了嘴,铺天盖地的阴影笼罩在每一个人头顶。

弟子们托着脱臼的下巴,仰望巨人。

“什么妖怪!”卫兵大惊失色,拔出挂刀,“关山门!”

原本还在震惊中的弟子们立刻意识到这是绝无仅有的机会,推搡着卫兵,刀剑对刀剑,巨人堵在山门前挡去了所有光线,昏暗里混乱得敌我不辨。一道虚幻的鬼影穿梭而过,无声无息消失在巨人遮掩之下。

“项横在巡逻队有特权,明显和冯京达成了某个协议,如果宗门里同时有两个人的失踪都和冯京有关,那很有可能他们被关在了同一个地方。”

吕惠的声音在谢致虚耳边响起。

“山里找不到的人只有到山外去找,从昨天项横带走奉先生到现在,时间不够他们将人带到太远的地方,冯京在这里,他也不会把掌门送出自己眼皮底下。最有可能的就是山脚清源镇,你仔细搜查,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烦躁,不安。

怒火在一纸之隔倾吐火舌,燎断谢致虚彻夜紧绷的神经就在瞬息。他察觉到自己正在变得危险,闭眼缓了缓神,脚步依旧在山道上奔走不歇。

说了多少次那鸟毛不是什么好人!刚见面就能在雁门脸上留下伤疤,难道还不值得警惕?!

他喜欢奉知常像一颗定心丸,在江陵时总能奇迹般安抚他的躁动,支持他参加遇仙大会、比所有人都更懂他想要凭借自己的能力击败敌人的心,又能牵着锁链将他从真要送死的边缘紧拽回来。谢致虚的情绪都交在奉知常手里,所以不知不觉间奉知常就成了那一滴决定成败的火油,轻轻一舔就能在谢致虚心里燃起滔天业火。

要是把人平安找回来……

谢致虚看不到自己眼中翻滚的乌云将要摧压一切。

就打一条链子将人拴在自己手里,谁也不能将他带走。

季夏尾声,雪化的溪流满载清凉,淌过落叶浸过苔石。松枝斜挂,晨露染湿疾行人的衣襟。山间连空气中的水雾都是清澈的,呼吸之间肺里的浑浊都被带走。

谢致虚在明净的涓流边兀地停下脚步。雪水将沿着墓木垄倾斜直下,如挂银练彩,最终汇聚成清水河与摸底河,流入清源镇的人户院巷。

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为什么雪水而化、经年透彻的溪流会突然变成红河?

水流没有统一的发源,七零八落各自淌着,皇人岭弟子找不到红河的来源,只能猜测是水藻之类。但是时间太巧了,简直像刻意吸引注意力。谢致虚顺着水流来时的方向望进山林重岩,皇人岭只占了一两峰,墓木垄之上多的是荒山野岭。

藏一个人何其简单。

武理将食盒里放凉的午饭倒了,换上晚饭以滚水温着。越关山陪他坐着,打理黑裘上纠结的皮毛。

“你是狗吗?”武理无语道,“用舌头舔岂不更快?”

越关山已经习惯他说话的方式来,说:“这身裘袄是我的第一份工钱。当初心血来潮跟镖进了大漠,九死一生出来后,领队就送了我这个。”

“你也不缺吧,”武理说,“越家的大少爷,想要什么没有,怎么尽给自己找苦吃?”

“我不是大少爷,”越关山说,“我是二少爷,头上还有个大哥。我懒得管家里的事,就喜欢在外面玩儿。”越关山咧出个笑:“玩儿着玩儿着还能长本事,何乐而不为。”

越关山看着大大咧咧,实则心思很细腻,很多时候都能接上武理的茬。但他和武理又不一样,武理是年幼时学会了看人眼色,越关山身为富家子,从来只有别人看他脸色,哪里需要仰人鼻息。

“在大云寺的时候,小和尚那我当贵客供着,可我是去学艺的,还能真把自己当大爷?不跟着起早敲钟,能学会大云震远?”越关山说,“我喜欢跟人学艺,做徒弟是给别人当孙子的,后来上了天梯山,师父一个孱弱的孤寡老人,只我一个关门弟子,什么事都要我自己动手,还得照顾他老人家。说是二少爷,把少爷去了,叫二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