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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锦(双重生)(216)

而只有活着……才有遗忘的可能。

宋星遥定定看他片刻,道:“林宴,我输了。”

那场赌局,她输了。

“所以呢?”林宴耸了下肩,“上马,跟我回城?”

她摇了头:“我不想骑马。”她固执地朝前走去,整齐梳好的发髻有些散乱,髻间一件钗钿都没有,敷过粉的脸在月光下显得苍白,眉间贴的花钿磨去了半边,身上是素淡的襦裙。

几个时辰之前,她还是盛装待嫁的女儿,拥有全长安人羡慕的十里烟花。

现在,一切成空。

林宴没有逼她,将缰绳扔给随后赶来的侍从,自己走到她身边,只道:“我陪你。”

宋星遥没拒绝也没同意,只往黑暗里一头扎进去,走出半盏茶功夫,她忽然呢喃道:“是这个方向吗?”

“不是,你走错了。”林宴回得干脆利落。

“那你不早说?”宋星遥斜眸瞥他。

“错了就错了,你想往哪里走就往里走,有我在,迷不了路。”林宴淡道,又指向相反方向,“那边,才是回城的路,不过长安城还很远,如果徒步,你要走很久很久。”

宋星遥便改了方向,朝着他指引处迈步,一步一步,走向长安。

这漫长的路,被浓厚夜色裹着,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宋星遥走了很久,久到双脚酸痛到麻木,脚下的绣鞋不经走,被砂砾磨坏,地面并不平整,到处是尖锐凸起的石块,她一脚绊上去,虽然及时被林宴拉住,免于摔个狗吃屎的下场,但脚尖仍然踢到石块。

突如其来的疼痛钻心,她瞬间坐到地止,垂头抱住自己的脚。

一丝光亮浮起,林宴点起火折子蹲到她面前,火光照出她鞋尖上成片的红,他蹙紧了眉,只道:“踢伤指甲了?把鞋脱了我瞧瞧。”

宋星遥的头埋在腿间,蜷着身体,就这么坐着,既不吭声也不伸脚,林宴等了一会,不见她动作,又问了句:“遥遥?”

“林宴,很疼。”她的声音传来,肩头有些耸动,头仍未抬,说完生怕他误会,又补充了一句,“是脚,脚很疼。”

“好,是脚疼,我给你看看。”他摸摸她的脑袋,温声道。

她肩头耸动得更厉害了,身体微颤,人几乎蜷成球,声音渐渐不成调:“不要,不想给你看。”

一只温热的掌伸来,轻轻抚过她脸颊,摸到满手的湿渍,林宴微不可闻地叹了声,托起她的下巴。

微弱火光下,宋星遥泪流满面,在他的注视下越哭越大声,抽噎起来,与方才骗赵睿安入陷阱时那副冷静绝情的模样判若两人。

“遥遥……”他心脏陡然刺疼,那些泪像滚烫的熔浆,一滴一滴侵蚀钢筋铁骨般的心,他想安慰她,话到嘴边却忽然不知如何出口。

火折子的光晃晃了,在他手中熄灭,他索性丢开,展开手臂将她拥入怀中,一边抱着,一边擦她脸上的泪,泪水越擦越多,她断断续续的话语传出:“林宴,我是不是挺没用?都活了这么多年,还被骗?骗就罢了,偏偏还会难过。”

林宴的手掌被沾湿,他便拿自己的衣袖在她脸上抹泪,一边抹,一边道:“遥遥,别哭了,你还有选择的,跟我回京,或者是……我送你去找赵睿安……你……跟他走,长安的事,交给我。”

宋星遥越听越瞪大眼,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待他说完,那泪水才再滑落,她却由哭转笑,攥住他衣襟道:“送我去找赵睿安?”

“你之所求,既我所愿。若你真如此爱他,我可以帮你。”他说得很艰难。她的泪水杀伤力太大,大到他可以放下自己去成全。

很早很早以前,他就向她承诺过,只是她从未再信。

“你是傻子么?你不是要娶我?还是你那赌约只是说说而已?”她哭哭笑笑地反问。

“不想看你哭。”他的答案一如既往的简单。

赌约是他孤注一掷的最后努力,可如今即便赢了,也不见得高兴。

“我说了,是脚疼,脚疼得哭了!”宋星遥终于松开蜷着双膝的手,把脚伸到他面前。

“好,是脚疼。”他顺着她的话哄着,轻轻脱下她的鞋袜。

果然,她的脚已经磨破,大拇指的指甲踢翻,血流了满脚。他摸出药又撕下袍布,给她简单包扎了一下,方道:“你这脚不能再走路了。”想了想,他背着她蹲到她面前,“我背你可好?”

她良久不语,久到他以为她拒绝的时候,绵软的手臂才从后缠来,宋星遥趴到他背上。他往上掂了掂她,慢慢起身,朝回城的路走去,边走边问她:“那我可就带你回长安了。”

宋星遥已经不哭了,用力吸吸鼻子,道:“嗯。”一边缓缓垂头,将脸搁到他肩头,感受他步伐一上一下的节奏,宛如心跳,稳稳当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