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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锦(双重生)(47)

他生来……就为了保护林晚。

这话母亲说了二十多年,他被洗脑般灌输了二十多年,他以为兄长本该如此,后来方知,也许对母亲而言,他更像个护卫,或是死士。

“你既然知道,为何要惹你妹妹生气?你既不能带她同去洛阳,又为何自己独去?还有,你明知我不喜二房,却背着我与二房那孽障接触,甚至将他引到你父亲身边?”县主缓缓起身,笑容全失,温和转作凌厉,“你口中说着不曾忘记,却从没将阿晚摆在心上,也未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母亲,是儿子的错。儿子不该让妹妹独留京中,也不该与林乾接触。”林宴没有解释,垂首领罪。

“宴儿,你是母亲唯一的儿子,将来林家的一切都是你的,你莫让母亲失望。”县主又放柔语气,走到他身后,倦然开口,“既然有错,便该罚,你可愿。”

此言一出,她便如愿看到林宴僵直的背与攥紧的拳。

林宴还是知道害怕的。

“儿子认罚。”

————

林家有处静思堂,不是禅室,不是佛堂,只是间再普通不过的厢房,却是林宴从小到大最恐惧的地方。

这间静思堂四面厚壁,精铁为门,无窗,密不透光,房内除了漏滴外别无它物,人关入其中除了无孔不入的黑暗外再感受不到其它,漏滴的水声,滴嗒滴嗒,在静谧空间中撞着心弦响起,成为能摧毁人心的魔音。

从小到大,但凡他犯错,母亲从来不会动手责罚,只会将他关入这间屋子。

而他的错误,往往与林晚有关。

他清晰得记得,自己第一次被关静思堂,是因为他惹哭幼小的林晚——那时候的他,也像宋梦驰一样,再疼妹妹,偶尔也会争执,更何况林晚那么个出生开始就被捧在手心,不到三岁就知道恃宠行凶的人。那一次,他钟爱的玩具被抢,失手推了林晚一下,于是换来静思堂思过两个时辰。

那年他五岁,独自面对满室黑暗,哭到抽搐,喊哑嗓子都没人来救他。

到后来,他已能在这可怕的黑暗里不吃不喝呆足五日,也渐渐明白,他的母亲在意林晚远胜于他这个儿子,纵然他心中对林晚有七分兄妹疼爱,若没做足十分,甚至于超越这个极限,他的母亲都不会满意。

母亲不满意,就会惩罚他,亦或是惩罚他身边的人,惩罚他最在意的事物,而那往往比将他关在静思堂更痛。

他曾以为自己不用再面对这片黑暗,不想一杯鸩酒回到从前。

每一次蜷在黑暗里,他就心生绝望,那是伴随着黑暗弥漫而来的绝望,折磨他的灵魂与每一根傲骨,让他妥协屈服。直到后来,宋星遥到来,他才在黑暗里寻到一线光芒。

每当在黑暗里像只丧家犬的时候,他就想宋星遥,疯了一样的想,似乎幻想着抱住她,就能汲取她身上的温暖,他才觉得自己是个人。

撕开这层花团锦绣的外衣,每一晚抵死缠绵,他才会觉得自己活着,才能还原真正的自己。

宋星遥想离开林家,他又何尝不想?

他比她更想挣脱林家的桎梏,他也这么去做了。他努力了那么多年,以为自己可以带她走的,可最后呢……

只差了一步,一步啊!

她被永远留在了大明宫的那个雨夜里。

她以性命换来的,不是林家尊荣,亦非林晚的高位,而是他后十二载的第二场复仇。

刀刃所向,却全是昔年至亲好友。

————

兵部给宋岳文安排的官舍是套两进的宅院,旁边带了个小花园,花园里独僻出一角阁楼来,倒刚好给宋星遥做了绣楼。

独院独楼的屋子,被褥床帐与各色陈列都是母亲新换上的,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连养猫的小屋都替她备妥,足见宋岳文夫妻对这小女儿的疼爱之情。

一切都和上辈子无二,皆是她出阁前看熟的模样,她在长安的头三年,虽然不像在洛阳老宅那般热闹,活得却也滋润,父母兄长皆在,就连远嫁的姐姐也能时不时见上一面,作为老幺的她,没心没肺也没什么志向,日子过得舒坦。

如今重归长安,她见到父亲母亲,过几日还能见着许久未见的姐姐姐夫,仿如吃下颗定心丸般——是呀,这辈子才刚开始,就算她遇见林宴又如何?就算林宴和她一样又如何?不招惹他,不嫁他,不就结了。

难不成他还能拿把刀架她脖子上逼嫁?

那她也未免高估自己在林宴心中地位,上辈子他要是非她不娶的男人,他们何至闹到那般田地。

如此想着,她收起自己杞人忧天的心,又兼父母在身边心情格外愉悦,不到三天,竟将林宴扔到脑后,倒是愁起宋梦驰来——路上遇袭那事,宋梦驰还是不肯交代,他大概是气狠了,过了这么多天也没理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