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妾生存法则(132)+番外
“便是在窃贼夜闯之后,带红玉镯前来宣旨的公公?”
隋公公不似寻常内官,既得圣宠,又有军功。岚棠此时提及此人,定是与晋北战事有关。
“对,正是那隋内官。”
岚棠点头,轻声一叹。
“圣上欲遣他携旨北上,助文举兄行监军之事。”
隋内官既曾领兵,资历、本领皆有,确是不二人选。可此事,又与不领实职的姚都尉有何干系?
“若隋内官北上监军,会对姚家不利?”
“非也。是徐皇后牵累姚家。”
徐皇后与徐国舅同出一母。二人之母,又是姚都尉的姑姑。
晋北之战,曹文举不过是挂名监军,而真正履职的,将唯有隋内官。
皇上留曹文举于营中,是有意给他受封赏的名由。既有隋内官从旁辅佐,曹文举此番随军,无疑是不劳而获的美差。
既是美差,便总有旁的人惦记。
徐皇后想要自家堂弟坐曹文举的位子。
“徐家已经出了个密谋造反的国舅。姚篁监军,皇上会肯?”
“不但不会,恐怕还……”
岚棠语气愈沉,话里满是担忧。
彼时岚芍以归宁为由,未雨绸缪,躲入岚家。
如今她对未来的最坏设想,似乎正成为现实。
秋夜凄寒,人世肃杀。
*
冯千夙搭在我的脉上。
我看着群青在桌旁自斟自饮,已是第三次将杯倾满。
两盏茶的工夫了……
平日切脉他只消半盏不到,冯千夙今天实在反常。
屋子里静得无声。
冯千夙一动不动,盯着桌沿。
他既未离手,群青也不敢出言,只在旁默默候着。我知他心思早飘到虚空里去,终是等不及他回魂,无奈打断。
“我这脉,真就这么难诊?”
静室里乍有声响,冯千夙指尖一颤,转头看我。
他似乎兴致不高,知我是在挖苦,却并未与我斗嘴。
待撤去脉枕,冯千夙照例开了药方,递与群青便就告辞离去。
瞧着冯千夙的背影,群青困惑问我。
“冯大夫今日,好像话有些少……?”
“他有心事。”
我笃定对她出言。
多事之秋,家国遭难,有心事的又何止他一人?
岚芍因守在佛堂诵经,数日来一刻不离,清减许多。
君心难测。不等到圣旨传下,谁也不知姚家究竟会怎样。
可毕竟岚府上下无数双眼睛,皆紧盯在岚芍身上。岚老爷脸色的任何变化,都左右着阖府对她的态度。
此前岚芍归宁,各房已显尽凉薄。好在那时候尚有主母护她,岚芍不至于过得太难。
可这一次,似乎的确将要到穷途末路。
不仅是岚老爷,便连岚夫人都不再回护岚芍。众人面前,她对岚芍并不若先时那般,刻意疼爱。
上行下效。连府里的丫鬟、杂役们,也苛待起岚芍。
岚棠怕旁的人寻我麻烦,已不许我再看她。我只好偶尔遣群青过去,为她贴补些吃穿用度。
饶是如此,昨夜里岚芍仍是病了。
听说她一夜高烧,直到今晨方才退热。岚老爷倒是照常去了府衙公办,连岚棠都提醒我,莫叫群青今日再去佛堂。
我想起上一次姜八来时,岚芍仍还笑闹着与她凑趣。也正是在那一日,岚棠并未再唤她“长姊”,而是唤“姚夫人”。
皇后替姚篁谋监军一职之前,岚棠尚不曾对岚芍如此冷淡。可那时候,都尉府还仅是前路未卜。
今时,岚棠冷淡。这是否意味着,有些事已成定局?
岚芍躲在这里,虽可避千般活罪,却唯独避不了死……
*
殿前军来传旨的时候,我并不在那处。
等到我听闻了风声,匆匆赶到堂屋,岚芍正扯着大夫人的裙角,跪泣求救。
一屋子女人们,吓得缩在屋角。便是连冯嬷嬷亦未上前,在大夫人身后半步处,神色为难。
大夫人拄着紫金杖的手,隐隐颤抖。
还没到散班的时候,这府里无一个能主事的男人。岚老爷与岚棠皆未归家,我不知大夫人会怎么做,她是否肯救岚芍。
“人既在此,诸位便知,我尚书府断不会将她窝藏。”
大夫人开了口,对堂屋内的宣旨将领说道。
岚芍哭声愈高,大夫人却俯下身子,轻按住她的肩膀。
“如此,诸位倒也不急于这一时。可容我家官人回府,再押小女离开?”
“岚夫人,我等并非不给贵府薄面。皇上挑在了此时下旨,便是不欲令尚书大人为难。”
那带头的将领所言,倒也在理。
此时百官皆未归家,殿前军入岚府捉人,便避免了人多眼杂,也可阻流言蜚语。
再则岚尚书如若在场,皇命与亲女怎好取舍?与其那样两相为难,倒不如这般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