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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懵懂百年心(85)

院里甚是宽敞,住的都是侍卫官差之流,一大早便有人打着赤膊舞刀弄剑,又有一人站在一口大锅前练铁砂掌。那老头引着他们往西边走,进了厅堂,里面又是四四方方的一座小院落,路边一口古井,挂着轱辘木桶等物,当中一棵雪松,青翠挺拔,几块假石堆在一处,显得环境清幽不少。那老头还没进门便扯开嗓子叫:“曹小子,郭大人又来看你啦。”云儿连忙抢进门,对正yù起身见礼的曹云飞说:“快别起来,好好躺着休息。”

曹飞云见到她十分吃惊,知道她是燕苏的女人,不敢太过接近,微微侧了侧身,避开她的扶持,“属下见过云主子。”单手掀开被子,就要起身。云儿阻止了他,“不用客气,我今天是特意瞧你来的。”眼睛瞥见他右边空dàngdàng的衣袖,想到当时的qíng景,眼睛一红,“你的伤可好了?还痛不痛?”

曹云飞万万想不到她会亲自来看他,十分感动,“属下便是粉身碎骨,那也是应该的,幸好主子没事,区区一条臂膀,何足道哉!”云儿心想他手臂断了,一身武功废了一半,以后还要像以前那样在皇宫当差,只怕是难了,宫中又是势力的地方,于是说:“你且宽心养伤,我会跟燕……殿下说,等你伤好了,以后就跟着我吧。我虽没本事让你加官晋爵,平步青云,但是只要我还在,总不会让你饿着的。”曹云飞正担心以后的出路、生计等问题,听的她考虑的这么周全,心头涌过一股暖流,懦懦道:“只是属下右手已废,只怕当不起这等重任……”他已是残废一个,还有什么能力保护他人?

云儿宽慰他:“这要什么紧?你还有左手,一样能使剑,一样能凭本事吃饭。我可不是同qíng你,左手剑要是使的好,比右手剑厉害多了。”还yù多说,见郭敬之守在门口,脸色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一副随时要走的模样,只好放下茶碗,站起来说:“我该走了,改日有空再来看你。”曹云飞挣扎着起来,坚持送他们出门才回屋躺着。

郭敬之亲自掀轿帘请她上轿。云儿站在那里横了他一眼,做贼似的盯着她,她又不会跑了,偏不趁他意,咳了声说:“郭大人,我不想坐轿,咱们慢慢走着回去吧。”却不往原来的方向走,直朝热闹的大街上去,她还没逛过京城呢。郭敬之只得亦步亦趋跟着后面,“云姑娘想去哪儿?殿下刚才还派人来传话,说等会儿就来。”云儿满不在乎说:“哦,那就让他等着吧。”骗她也不找个好点的借口,燕苏来才不会提前打招呼呢,他都是随心所yù,想来就来的。

云儿随着人流来到天桥一带,有卖艺的、说书的、耍把戏的,又有各色点心、小吃、糖葫芦、面人儿,还有不少行色匆匆、打扮各异的江湖人士,十分热闹繁华。她东瞧瞧,西看看,什么都觉得新奇有趣。郭敬之见人越来越多,想起快过年了,家家户户都忙着采办年货呢,街上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乱的很,便说:“云姑娘,这儿都是下人们来的地方,没什么好看的,不如下回让殿下带你出来玩儿。”那就跟他没gān系了。

云儿瞥了他一眼,甩头道:“我觉得这儿挺好玩的。”手指着前方说:“那里有个茶楼,我们听曲儿去。我没带钱,你先帮我垫着好不好?”郭敬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咚咚咚跑上楼,“小二,有什么茶果点心?统统上上来。”又指着郭敬之笑说:“这位大爷有的是钱。”自顾自捡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她这番“阔绰”引得不少人回头张望,许是京城里的人见惯了纨绔子弟,瞄了两眼,也就算了,却引起门帘后另一人的注意。他二十五六岁模样,穿一身绣暗花的月白色长衫,袖口上绣了金线,甚是华美jīng致,虽然坐着,仍然看得出身材修长,很端正的一张方脸,显得一身正气,尖尖的下巴,眉毛很黑,皮肤白皙细腻,眼睛本来是半阖着的,听到云儿的声音往后望时,又圆又大,流露出几分与他本人气质不相符的俏皮可爱来。他隔着珠帘看向云儿的方向,蹙了蹙眉。

云儿在一旁听说书的人手舞足蹈、口沫横飞在讲常山赵子龙如何如何厉害,三进三出曹营,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勇,便有些索然无味,拍着桌子喊:“小二,结账。”又指着满桌子的瓜果蜜饯说:“赏你的。”反正不是她的钱,花着也不心疼。郭敬之追上来,“云姑娘,逛也逛过了,茶也喝过了,曲子也听了,咱们也该回去了吧?”云儿很是不耐烦,见对面的小摊生意很不错,便说:“行行行,喝完这碗豆腐脑就回去,总可以了吧?”说着绕过人群朝对面走去。

郭敬之紧随其后,偏偏横地里挤来一群穿红衫的敲锣打鼓的戏班子,口里不断吆喝着“让让,让让”,郭敬之这么往后一退,再抬头时,云儿已不见了踪影。

云儿正往人群里挤,忽然腰间一麻,就这样被人拉进一条僻静的暗巷。她正yù出声,对方的话却使得她惊愕不已,“阿罗,许久不见,别来无恙乎?”说着上下打量她,一对好看的俊眉皱在一起,“八年了,你怎么还是小女孩的模样,一点都没长大?”云儿定下神来,回头打量他,脑中半点记忆都没有,“你是谁?”他不答,蹙眉看了她半晌,问:“云溪子呢?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云儿怔怔地看着他,也不答话,掉头就走,“我不认识你。”那人斜斜地拦住她的去路,“你以为你落在我手里,我还会放你走吗?”云儿心下一惊,“你是谁?抓我做什么?”那人懒洋洋答:“你是真忘记了还是假忘记了?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我们俩多年不见,总要坐下来好好叙叙旧——”这女人一向刁钻古怪,喜欢装神弄鬼,他自然不会相信她的话。

云儿甩开他抓过来的手,冷着脸说:“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说着展开擒拿手,专门朝他要害攻去。一双纤纤玉手化作千万道幻影,又快又狠。那人看似漫不经心,反手一掌不但避开云儿的进攻,还好巧不好拿捏住她的命脉,施施然说:“阿罗,你的功夫退步了,看来名师未必出高徒嘛。”言语中很有几分嘲讽。云儿挣扎不开,沉下脸:“放手,一个大男人欺负弱女子,很得意么?”

没想到那人听的云儿这么一说,居然放开了她,莞尔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来,负手说:“你是要我‘请’你走呢,还是自己乖乖跟我走?”云儿衡量了下形势,俩人功夫相差太多,完全没有逃跑的可能xing,只得闷闷说:“放心,跑不了。”咬牙切齿跟在他后边,肚里将他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俩人沿着小巷子七弯八拐,最后在一座府第前停下。这府第外表和一般富贵人家的住宅没什么不同,里面却是匠心独运,构思jīng巧,花鸟虫鱼,小桥流水,假山亭台,曲折回廊等物,随处可见,颇有几分江南园林之风。一进门便有人端茶上点心,又有两个年轻貌美的丫鬟,大约十五六岁,一人拿着毛巾,一人端着热水伺候他洗脸。云儿见她们容貌、身段、神态十分相像,知道是一对孪生姊妹,不由得多瞧了两眼。他见了便说:“你看我这两个丫鬟如何?”

云儿心里哼了一声,淡淡答:“很好。”他说:“我这两个丫鬟练的也是软剑,捡日不如撞日,阿罗,你指点指点她们如何?”云儿心下十分愕然,他怎么知道自己软剑用的好?嘴上淡淡说:“我可不是来打架的。你到底是谁?qiáng行抓我来究竟有何意图?”他挑眉一笑,眼睛里却没有笑意,淡淡说:“云罗,你别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当年的旧账咱们慢慢算。既然你累了,那就先歇着,本少爷有的是时间耗。”云儿侧头看他,眸中有怒气,“你最好把我放了,否则……”语气中满是威胁的味道。

第 84 章

第四十三章 变生不测(下)

他慢慢站起来,昂头傲然说:“我闻人默既然敢做,自然敢当,谁能奈我何?”看了眼云儿,又说:“便是云溪子亲临,闻人家的人又会惧他么?威震天下的‘云式七剑’,我正想领教呢!”说着右手一挽,天下闻名的纯钧剑在云儿眼前划过一道耀眼的银光,剑气还未至,剑光已经bī得她连退三步才敢抬头。

云儿双手乱摆,口里大叫:“哎哎哎,君子动口不动手,我说了今天不打架……好好好……我打不过你,认输总行了吧?”左避右闪的样子有些láng狈。

闻人默见她一味回避,和以前争qiáng好胜的xing子大相径庭,牢牢盯着她看,感觉很不对劲,若不是眼角那粒蓝色的泪痣,天下“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他还以为认错了人。云儿摸了摸脸,恶声恶气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难道我脸上长花了吗?”这样蛮横、无礼、任xing的人才是云罗。闻人默心头的怪异平息下来,起身往外走,“阿锦,阿瑟,替我好好招待云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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