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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懵懂百年心(88)

周明帝见到他却皱了皱眉,喘着气说:“太子,你近来做的好事啊。”燕苏心一惊,抬头看了眼李措,垂首道:“儿臣不明白。”周明帝哼了声,“你竟敢将宫里的侍卫调走,是想造反吗?”说着重重捶了一下chuáng榻。燕苏连忙磕头,“父皇,儿臣之所以借调宫中的侍卫,实在是有迫不得已的理由……”

郭敬之从青阳带来的三万人马此刻正驻扎在城外十里之遥的落马坡,他绝不能动用,以免打糙惊蛇,坏了大计。但是守卫京城的王师又是李措的心腹,他为了找云儿,不得不动用守卫皇宫的前锋营。前锋营乃是从中下层贵族子弟中选出来的武功好手,直接效忠于皇室,忠心不二,与李措的王师水火不容。李措正好抓住此事,加以渲染,重重打击他。

周明帝也不听他解释,直接打断:“你将前锋营的虎符jiāo出来,暂由大将军代管。”燕苏惊愕不已,勃然色变,“父皇!”若是连前锋营的兵权也jiāo出去了,李措岂不是随时可以马踏皇宫,举着刀剑在他头上耀武扬威?一旦造反,那还不是事半功倍,马到成功!父皇啊父皇,你何等昏庸,李措的láng子野心,路人皆知,你怎么就看不见呢!

其实周明帝的眼睛早在十年前便已经瞎了,一味只知求仙访道。

燕苏又急又怒又气愤又失望,手上青筋绽出,怒瞪李措,知道一定是他的主意,恨不得一剑将他杀了。周明帝见他不愿,喝道:“怎么,难道你想抗旨不遵不成?”燕苏忍下怒气,伏在地上说:“儿臣不敢。”

李措摸着胡子在一旁笑道:“这前锋营一向是由殿下率领,老臣只不过代管几天,等殿下知道错了,这虎符,到时候还要还给殿下才是。”燕苏心中怒极,表面反倒平静下来,笑道:“大将军说的是,此事确实是本宫做的不对,不该任xing胡来、随意动用前锋营的侍卫,父皇教训的很应该。”心里却在说,李措,你等着吧,看你能横行到几时。

周明帝容色稍霁,“太子知道错就好。”

李措皮笑ròu不笑说:“既然如此,那就委屈殿下将虎符jiāo给老臣了。”燕苏站起来,对周明帝行了个礼,看着李措不紧不慢说:“哪有人随身携带虎符的道理?不如明天我派人将虎符送至大将军府上,省的大将军进宫再跑一趟。大将军为国分忧,劳心劳力,夜深了,本宫亲自送大将军回去休息吧。”

周明帝累了,巴不得不理这些“世外俗事”,以免坏了他的修为,挥手说:“嗯,就这么办,都下去吧,朕要休息了。”李措心有不甘,又不能立bī着燕苏去取虎符,只好退出来,对燕苏微微一笑,“老臣明日等着殿下的好消息。”燕苏心念电转,忽然笑说:“明日可是吕相的六十大寿?李大将军想必也会前去祝贺吧?正好本宫也想拜望吕相,祝他老人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到时候再将虎符jiāo给大将军好了,岂不方便?”吕思伟虽名为当朝宰相,办起事来却墨守成规,是一个资历虽老政绩却平平无奇的老头,事事以李措马首是瞻。

李措不好bī他bī得太甚,心想,一天而已,难道他还等不起么,遂点头说:“好,就这么办。殿下可要言而守信,到时候千万别忘记了。”燕苏微微一笑,“那当然,本宫乃未来的一国之君,自然是金口玉牙,一言九鼎。大将军这边走,恕本宫不远送了。”做了个请的动作。

燕苏看着李措的车马渐渐远去,久久没有动作。冯陈褚卫等人知他心qíng极度恶劣,皆不敢打扰他。天空在层层叠叠宫墙的遮掩下,显得低沉而压抑,浓重的树影打将下来,将他罩在一个无形的空间里,加上他身穿黑衣,整个人与暗夜融为一体,虚无而空寂。他站在那里仰望暗沉沉的天空,刹那间做出了一个生死存亡的决定,若不兵行险招,他这个太子将永无出头之日。

先下手为qiáng,后先手遭殃。

东方弃从车底钻出来,趁人不备一溜烟窜上屋顶,将里面的qíng形瞧得一清二楚,虽然庙堂上的这些明争暗斗与他无关,也不由得暗叹周明帝昏庸无能,转而同qíng起燕苏来,将他素日的恶形恶状忘了一大半。同qíng之余还有一股敬佩,能屈能伸,喜怒不形于色,这才是能成大事之人。他不是不知道燕苏因为云儿的关系,将他视作眼中钉,心头恨,好几次还动过杀机,可是不知为什么,他从来都没有将燕苏视作敌人,反而自然而然有维护之意。大约是因为燕苏在芙蓉山顶不顾xing命救了云儿之后,他便始终相信燕苏手段虽狠辣,却不会当真伤害云儿。

东方弃xing子虽温和,对敌人却是从不手软。过往的经验教会了他一个道理,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无qíng。姑息即是养jian。当年他因为一时心软放过采花大盗封厉,结果却使得史潇潇一生尽毁,他十分后悔。

他躲在暗处目送燕苏送李措离开,本待要走,却听的燕苏一连串下令,“来人啊,传本宫旨意,请魏司空、郭敬之即刻前来,就说有要事相商;冯陈,你去将李措身边亲卫的qíng况调查清楚,何人值班,何时换班,要是能知道他明天出席吕府寿宴携带的人手,最好不过;褚卫,你跑一趟王府,将王中丞悄悄请进宫来;蒋沈,你去调齐宫内的武功好手,连夜在吕府周围埋伏下,小心行事,千万别露出马脚;韩杨,你现在就派人监视李措的一举一动,不得有误。”燕苏身边的人一个个面色凝重去了。

东方弃大为诧异,知道他这番举动定然是有所行动。燕苏在庭院里的石桌边坐下,心思沉重,从怀里掏出一样物事,对着它呆呆凝望。花木扶疏,星光黯淡,外面呼气成雾,滴水成冰,而他坐在那里,仿佛不知道冷似的。因为背对的关系,东方弃看不清他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只看见他端凝的侧影,一脸肃穆。他本想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哪知燕苏察觉到一丝极为细微的气息,立即站起,左手按在桌上,右手握住龙泉剑的剑柄——“谁?出来!”

东方弃明知被发现,却按兵不动,恰好糙丛间传来“哧”的一声,一道细小的白影一闪而过,不知谁养的猫,在宫里到处乱窜。燕苏眼睛看着地上,喃喃道:“原来是猫。”东方弃心里一松,还来不及喘气,燕苏的剑已经劈空而来,眨眼间送到跟前。原来他刚才是在用诈,使躲在暗处的刺客放松戒备。东方弃不得不迎手回击,一个翻滚,从高处落下来。

燕苏见到他,十分吃惊,手上动作顿了顿,“东方弃,是你!”随即大怒,“你来宫里做什么?”心中明白他定是为了云儿,不等他回答,剑影铺天盖地罩了上来。东方弃措手不及,怕把事qíng闹大,一味回避,连连后退,很有几分láng狈,说出的话却令燕苏一惊,“殿下,我知道你要刺杀李措,可是我只不过想尽快找到云儿罢了,其他的事一概不管。”燕苏手上的动作猛地停下来,看着他的眸光闪烁不定,似有隐忍又似有一丝杀机。

东方弃趁着燕苏发愣的空档喘了口气,眼睛随便一瞥,这才看清石桌上的东西——乃是一根坠着流苏刻着彩云的玉簪,明显是女子用的。他觉得眼熟,随即想起这是云儿的头簪。他神qíng一顿,随即恢复过来,抱拳说:“东方对殿下从无恶意,我之所以溜进宫来,是因为听说云儿无故失踪。殿下身兼重任,如今又是危急存亡的关键时刻,云儿……不如jiāo给我去找,以免惊动他人。”

燕苏既不正眼看东方弃,也不说话。东方弃见他没表示,抬手告辞,走出十来步的时候,身后传来燕苏疲惫的声音:“东方弃,你我可否不计前嫌,并肩作战?”他这次若得东方弃相助,无异于如虎添翼。

不知为何,他相信他。

第 87 章

第四十五章有惊无险(上)

玉簪是云儿从九华山偷溜那晚落下的。那时她怕人发现,一心急着离开,树枝挂到头发也没察觉。那晚天还没亮燕苏就起来了,从庭前经过的时候看见树下静静躺着一根簪子,捡起来便知道是云儿的,他在云儿那里见过不少次,自然认得。

他细细一想便明白过来,知道云儿晚上定是来过,躲在外面偷窥又不想让他发现,心里很是高兴。哪知道转头就传来她不见了的消息,他当即大发雷霆。从此他便将这根玉簪贴身收着,既没还给云儿也没告诉她。云儿丢了簪子,懊恼一阵,以为是下山的路上不见了,懒得回去找,丢了就丢了,也没放在心上。

东方弃见燕苏对着云儿的玉簪痴痴发呆,心中很是惘然。他怀着复杂难言的心qíng离开了皇宫。燕苏希望他合力刺杀李措,他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只推说想一想,明日正午之前给他回复。他担心的是云儿。时隔八年,云儿重回京城,以前发生的那些人和事不知道会不会找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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