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距离卧室颇远，尽管夏夷则和百里屠苏百般小心，还是在即将抵达书房时，无可避免地惊动了一伙晋王府秘密豢养的暗卫。
很快所有王府侍卫就都被惊动，集结在了书房门口。
然而他们看到自家主子落入刺客手中，碍于李昊安危，只能投鼠忌器按兵不动。
夏夷则和百里屠苏对视一眼，然后押着李昊进入书房，百里屠苏则守在门口，以防事态有变。
李昊借着屋角长明灯的光亮摸到书柜旁的机关，颤抖着用手按下。
继而书柜移开，后面露出一排暗格。
李昊将手探入第一行第三个暗格中，果然摸出一块通体碧绿的玉佩来。
夏夷则目力极佳，一眼便看出那块玉佩正是母妃所赠之物，当下心中一跳，冷声道：“拿来！”
李昊忙不迭将玉佩丢向夏夷则。
夏夷则抬起空着的左手接住，低头仔细检视玉佩是否有损伤。
李昊趁此良机，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悄然按住了某个机关。
只闻一声低不可闻的机关启动声响，下一秒破空之声响起，无数支短箭朝着夏夷则立足之处射去。
夏夷则眸光一冷，却邪剑在身前幻出一道碧蓝色光幕，将所有利箭挡在光幕之外。
李昊乘他挡箭之际，脚步一滑退到墙边，继而转入墙壁上悄然出现的一道暗门中。
继而夜空中响起李昊冷厉的声音：“杀、无、赦！”
百里屠苏听得异响闯进书房时，夏夷则刚好挡下接连三轮利弩连发，转头对百里屠苏道：“走！”
两人一起冲出书房，却见外面亮起无数火把，将漆黑夜空照得亮如白昼。
院外此刻布满强弩营精锐弓箭手，他们井然有序，将无数强弓利弩对准两人，却是早已布下天罗地网。
然而百里屠苏与夏夷则又岂会将此等阵仗放在眼内，两人无需交换眼神便已心意相通，夏夷则当即竖剑当胸于二人身周施放出防御结界，百里屠苏则扬起焚寂斜指前方，口中默念咒诀。
弓箭手万箭齐发的同时，无数柄灵力凝聚而成的红色利剑亦在空中成形，继而对着他们当头刺下。
空气中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呼声。
强弩营射来的利箭被防御气罩纷纷反弹回去，反而误伤了不少弓箭手，而百里屠苏召唤出的那些红色气剑，更是成为了所有弓箭手的噩梦。
百里屠苏与夏夷则联手之下，这些普通的弓箭手和王府侍卫怎堪敌手？
两人一防御一进攻配合得默契无间，神挡杀神佛当弑佛，很快便在重重包围中杀出了一条血路，冲出王府一起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夏夷则与百里屠苏一起御剑腾空飞出长安城外，回到城郊两人暂居的民舍中。
两人进入屋内，夏夷则自桌上拿起火刀火石将蜡烛点燃，这才借着烛光发现百里屠苏面色有异，表情似带痛苦之色，不由微惊道：“百里兄，你可是身体不适？”
百里屠苏只觉头痛欲裂，体内煞气翻涌、痛楚难耐，急促地喘息着，强撑道：“煞气发作……今夜是朔月……”
夏夷则见他身周不住溢出黑色煞气，一双漆黑星眸渐渐化作赤红，脑中不由想起上次百里屠苏自行逼出煞气后的凶险情况，不由惊出一头冷汗，当即想也不想，急抽却邪剑竖于胸前，默念咒诀召唤出可祛除邪煞、助人保持灵台清明的“两仪清心阵”将百里屠苏笼罩其中。
片刻后，只见百里屠苏身周溢出的煞气渐渐稀少，双眸中赤色亦开始消退。
夏夷则见阵法有效，方才心中微宽，眼见“两仪清心阵”效力将过，连忙再度于百里屠苏脚下召唤出法阵，继而又不惜灵力召唤出“先天养命阵”，以助百里屠苏缓解痛苦。
碧蓝色清心法阵和柔和治愈白光交替笼罩百里屠苏身周，终于将他体内煞气勉强抑制住。
只见百里屠苏双眸中赤色终于褪尽，重新恢复墨玉般的漆黑，俊脸上近乎狂暴的痛意也逐渐消失，化作一片空茫。
片刻后，他终是在竭力与煞气抗争中体力耗尽、再无法维持神智清明，眼前一黑，向前栽倒在夏夷则怀中。
第16章 第 16 章
16
夏夷则忙将人抱住，只觉触手一片火烫。
下意识低头去看百里屠苏脸色，却见他俊眉紧蹙、面露痛色，两颊透着病态的绯红，为那张冷俊面容平添一抹艳色。
夏夷则心跳不由失速，遂不敢再看，抱着百里屠苏疾步走到床边，将其安置在床上，又拉过已袭薄被为他盖好，并细心掖好被角，这才坐在床边默默守着他。
百里屠苏昏睡得并不安稳，紧紧凝结一处的俊眉昭示了他此刻仍旧在遭受着煞气侵袭带来的痛苦。
夏夷则看在眼中，不由一阵揪心，然而他先前已经用过数次“两仪清心阵”助百里屠苏压制煞气，那阵法若用得太频繁反会伤身。
因此他再怎么焦虑也无计可施，只能默默将手探入被中，握住百里屠苏的手以示安抚。
接触到的手掌烫得惊人，并仍在不住微微颤抖，让夏夷则的心也跟着微颤起来。
正在绞尽脑汁思索如何能将百里屠苏的痛苦减轻到最低，耳边忽响起百里屠苏充满愤恨的声音：“欧阳少恭，我、杀了你！”
……欧阳少恭？
那个与他各占一半太子长琴魂魄，并为另一半魂魄屠戮他全村父老的……仙人？
夏夷则被百里屠苏语声中的痛苦所惊，下意识地低头看他，却见百里屠苏面上表情渐渐柔和，口中低声喃喃道：“娘……云溪，从未怨恨过……师尊，弟子不孝，未能侍奉膝下……”
夏夷则听到此处，只觉心中一颤，鬼使神差地俯下身去，隔着一层薄被用力抱住了那昏迷中仍旧不住颤抖的身体。
即使隔着一层薄被，夏夷则仍旧感觉到那身体一片骇人的烫热。
而且那热似乎还会传染，很快就沿着两人接触之处传上他的脸颊，使他的脸也悄悄发烫起来。
似乎受到安抚，又似乎被夏夷则的体温所慰藉，百里屠苏终于停止了颤抖，并无意识地反握出夏夷则的手。
“夏兄……”正值心慌意乱时，夏夷则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复又在耳边低声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我在，无人能伤你……”
夏夷则乍闻此言，只觉心脏跳得飞快，连耳根都发起烫来，慌忙松开手直起身去看百里屠苏，却见他双眸紧闭，显然仍旧处于昏迷之中。
夏夷则惊魂未定地用手按住了砰砰乱跳的心脏，一张俊脸更是如同着了火一般烫得吓人。
经过夏夷则一夜的悉心照料，百里屠苏第二日终于悠悠醒转。
看到夏夷则眼睑下两片淡淡的青色，百里屠苏便知他定是不眠不休照顾了自己整整一夜，当即心中既是感动又是心疼，却不知如何表达心中感激，只是默默伸手握住了夏夷则放在床边的手。
后者顿时微微一震，慌忙想将手抽回，却被握得更紧。
“夏兄。”片刻后，百里屠苏放开手道，“我已无事，你速回房休息。”
“在下不困。”夏夷则道，“百里兄，你这煞气可有缓解之法？”
“若能寻得师尊，可求他借助天墉城清气，助我压制体内煞气。”百里屠苏垂下眸子道：“然而，纵然能寻得师尊，只怕此刻的他，也不认识我这个不肖弟子……”
说到这里，想到师尊与自己可能对面而不相识，百里屠苏心中不由一阵黯然。
夏夷则闻言却是双眸一亮。
如果他记得不错，百里屠苏的师尊应是……
“天墉城执剑长老紫胤真人？”夏夷则道，“既然令师懂得抑制煞气之法，你我何不走一趟天墉城？”
百里屠苏闻言亦有些心动，然而却不是为了抑制体内煞气，而是……他真的很想念师尊。
“可是……”百里屠苏道，“此刻的师尊根本不知我的存在，若是贸然前去……”
“那又何妨？”夏夷则道，“紫胤真人已然参破天道，百里兄经历之事别人看来或许荒诞不经，他却应当能分辨出百里兄所言真伪。而且，家师与紫胤真人乃是故交，在下少时与他有过数面之缘，由在下陪百里兄一同前往，再合适不过。”
百里屠苏沉默片刻，终究抵制不住内心强烈想要见到师尊的愿望，轻轻地点了点头：“那便有劳夏兄陪我去一趟天墉城了。”
数日后，江陵城内一间造型典雅的茶楼中。
夏夷则正坐在单独为贵客辟出的雅间内，低头啜饮着上好的雨前龙井，眼睛则若有所思地看着茶杯中载浮载沉的鲜嫩碧叶。
荼白色的兜帽将他的面容遮去大半，只露出半截高挺的鼻梁和线条美好的尖削下颔。
百里屠苏身负焚寂坐在他对面，却并未如他一般低头饮茶，而是转头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
两人自长安一路赶往天墉城，日夜兼程奔波劳碌，又要应付层出不穷的暗杀者，赶到江陵时都有些疲惫不堪，索性一同入城，拣了家僻静的茶楼小憩。
两人均未开口说话，室内一片静谧，大厅内众茶客大声闲聊的声音便毫不意外地落入两个耳力极好的修真者耳中。
“喂，你可知道近来江湖中声名最响的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