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啼序(156)+番外

“他们呀，就是一对欢喜冤家，不是冤家不聚头呢”说完，七七顺手向着栀子递了个包子过去。

“是么”栀子转首向着君宝看去，眼里有丝丝微光闪过。

“别听她胡说，什么欢喜冤家了，就是一扫把星，害的本大侠最近吃不好，睡不好的，哼”

二人听完君宝的话，彼此相顾莞尔一笑，却也没再说些什么。栀子轻咬了一口包子，慢慢嚼着，又转首望向江面，微风吹起她的裙摆，扬起了她的发丝，在这漆黑如墨的夜里，越发的深沉。

“其实我和我弟弟本是孤儿，是奶奶她收养了我们，其实奶奶身体本来很好的，只是最近不知怎的，她身体越来越差，记忆也越来越模糊，好像一下子就老了很多，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我真怕奶奶会出什么事”有泪淌过脸颊，无声的，在倾诉。

君宝二人静静的听着，没有一丝打扰。

“其实我知道的，奶奶一直在等一个人，那个许她一世的人”

“在奶奶还年轻的时候，差不多就像我们这般年纪，青春动人，曾经的她就生活在这，无忧无虑，只是那一年倭寇来犯，一路打杀到了这里，当时这里的人都害怕极了，连朝廷派来的兵马都被打的节节败退，也就是在那一日，奶奶在路上遇见了受伤的他”

“他是奉命前来抗守倭寇的将领，那日带兵出战，却是不敌对方，被队方一路追杀，负伤至此，而那时奶奶恰好路过，便出手救了他，往后时光，奶奶把他带回了家，细心照料，时间一长，他们有了感情，奶奶便把自己交给了他，这一交便是一世”

“只不过是认识了数月，奶奶却说这是她一生中最为璀璨的岁月，那段和他相处的日子，是记忆里最磨灭不去的画面，牢记于心”

“后来，他的伤好了，朝廷也已有指令，已调往更多的兵马前来支援，他不得不离开，还有他自己要去做的事情，倭寇未灭，家国未安，他不能不去，他说我要去打仗，不仅是还你恩情，还有对你的责任，让你家园无忧，你安心等我，凯旋之日，必是我娶你之时”

“他是她的英雄，自然所有的一切都无所畏惧，只有相信。她说好，我等你，如最初那场硝烟里的遇见，一往直前，没有犹豫”

“只是这一去便再也没了回音，没了消息，托人打探去的都没有找到这个人，好似梦幻一场，再后来，奶奶怀孕了，却受到了周围人异样的眼光，所有人的质疑，讽刺，嘲笑，奶奶都默默忍受下来，不曾和谁解释过，只是她的孩子没了”

“三十八年了啊，你们知道么，已经过去整整三十八年了，那么多人都说那个人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已经在别处成家了，可奶奶就是不相信，就因为他离开那天的那句话，就因为奶奶答应的那句我等你，便要苦守一生一世么”

不知何时，栀子声音有些凄凄，紧紧拽着手心，似乎在痛苦着什么。

“即便已经过了几十年，她依然在等，我不知道奶奶这么多年是靠什么支撑过来的，可是每每看见奶奶在院门口坐着，那双眼睛看向天边的期待，我心里就特别难受。这么多年了，她从一个少女变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就为了那人的一句话，等了一辈子，值得吗”

无人应答，似乎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闷在喉中，直直的喘不上气。

“奶奶的名字叫龙步莲，他说她的人和名字一样，像莲花一般，孜然独立，清暇透彻，带着自由的芬芳，包裹了他整个世界”

“我常说奶奶你真傻，一点也不值得”

“奶奶却是像个小女孩一样，总喜欢要我把这句话咽回去，还要对着地上呸呸呸，然后很严肃的告诉我，就像教书先生那样，模样正紧，口中铮铮有力的回我，值得，怎么会不值得呢，你是不知道啊，当年他那会多勇敢，杀起倭寇来永远是冲在第一个，有一次他还从倭寇身上抢到了一把刀，回来特意拿去典当换了银子给我买了一身新衣裳”

“奶奶每次在说到他，眼里总会有那种温柔的光芒，那是我从不曾见过的眼光，只有奶奶回想起关于他的点滴，才会流露出来，夜以继日，年复一年，我都听腻了，奶奶却说不完，那陈年旧事的过往，奶奶每次说来我几乎都能接到下文，可奶奶她依旧如最初的样子，细细轻喃”

“其实我知道的，我知道她，她年纪越来越大，白发淹没了青丝，望向远方的目光也模糊了起来，她怕自己会真有一天忘记了他，怕自己等不到他，怕自己老了，所以一直念叨着”

凉凉夜色，皎月晕染，芦苇在微微摇摆，似乎也在听着那女子倾诉，摇头叹息，垂泪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