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凝雪怔在那里,整个人都被强烈的悲痛与震惊所震慑,一时间竟无法做出反应。
同样怔住的还有剑痴,独孤无心以及受伤的西门隐秋。
和柳凝雪一样,他们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因为这一切实在太离奇,简直像极了一场荒唐的闹剧。
唯一平静的,是魔教左使杨郁之。
是不是因为这一切都与他无关,所以他才能保持如此的冷静。
“既然你不是我的亲爹,”柳凝雪呆呆望着已经断气的柳铁剑喃喃道:“那么,我的亲生父亲究竟是谁?是谁?”她不断地问着,泪水流了满脸。
“是我。”旁边忽然有一个衰老沙哑的声音道:“你的亲生父亲,是我。”
柳凝雪惊得抬起了头。她只是感到茫然无助才自言自语,哪里能想到竟真的有人回答她。
而且回答她的,是个她绝对意料不到的人——杨郁之。
杨郁之黯然道:“你爹说的哪个男人,就是我。当年我和你娘原本计划一起远走高飞,谁知后来却被一群所谓的正派高手围攻身负重伤。等我养好了伤,避过风头后再重出江湖时,已是一年以后。那时,你娘已经去世了,我甚至都不知道她给我留下了我的骨肉。我也因为这件事才心灰意冷,所以才退出江湖,隐居避世。”
“不可能!这不可能!”西门隐秋忽然歇斯底里地大声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你一定是在骗她对不对!?他们明明是堂兄妹的!”
独孤无心默默地看着他,眼神中竟露出一死怜悯之色。
终于,他拉起地上柳凝雪:“凝雪,别伤心了,我们先救你的师父,然后再办理你爹的后事,让他尽快入土为安,好么?”
柳凝雪听话地点点头,和他一起朝剑痴走过去。
他们再没有看西门隐秋一眼,仿佛已当他不存在一般。
“独孤无心,”西门隐秋忽然大声道:“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
“你走吧。”独孤无心头也不回,淡淡道:“因为你还不配。”他的声音像风一样飘过来:“其实你只是一个什么也得不到的可怜虫而已。我不杀你,你也已经死了。”
西门隐秋心里忽然说不出的难受。
他宁可被独孤无心痛恨,被他毫不留情地杀掉,也不愿被他这么冷淡,这么轻贱。
他忽然叫了起来:“独孤无心,你忘了我当初是怎么对你的吗?如果你还是个男人,就应该过来把你的仇人杀了,不然你就是个孬种!”
独孤无心的身子微微一震,但他却没有转过身去,而是走上前扶起了重伤的剑痴。
这时杨郁之也从冰儿手中接过了昏迷的叶临风,一行人就这么朝山下走去。
没有任何人再去看西门隐秋一眼。
西门隐秋怔怔地立在那里,仿佛已化做了一座石雕。
两个月后。
魔教悄悄忽然举行了一个葬礼。
除了他们之外及几个比较亲近的人外,没有人去世的是他们教中权利最大的人——他们的教主独孤无心。
一个月后,新任教主登位。
没有人能想到,新继位的教主竟然是个哑女。
据说她之前是独孤无心的侍女。
她的名字,叫冰儿。
而在这前后几天,江湖上却有一场盛大的婚礼。
喜结良缘的是铁剑门前任掌门柳铁剑的掌上明珠柳凝雪,以及他生前最器重的爱徒叶临风。
大家都说,这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没有人再提起他们与独孤无心及西门隐秋之间那段轰轰烈烈的往事。
然而,那段过去真的就能如一阵清风般完全消逝在当事人的记忆中么?
尾声
作者有话要说:大攻告成……
不容易啊,写了几个月,这个超级大坑终于被偶填平了,虽然越写越烂,可还是填完了啊,撒花~~~
独孤无心
自从与西门隐秋一战之后,我每天咳血的次数又增加了许多。每次看到大量紫黑色的血液从自己的口中涌出,我都会忍不住感到心里一阵发冷。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可以咳出那么多的血来。
但我每次都是很快地悄悄把血擦干,然后继续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为了不让凝雪发现后难过,我甚至故意借口教务繁忙来疏远她。我不想凝雪为我伤心,我希望她在以后的生活中,能永远快快乐乐的。尽管我知道这一切可能只是奢望。
我不知道自己的生命能维持多久,我随时都可能倒下。
每次仰望夜空时,我仿佛都能看见死神在向我微笑。
他向我张开怀抱,说:“快来吧,我等你很久了。”
从来没有一刻这么害怕过死亡,因为它会无情地把我从最爱的人身边带走。
想到如果我走了,留下凝雪一个人孤零零在这冷漠的世界上,她该怎么生活啊。
而且,如果凝雪亲眼看到我倒在她的面前,她一定会伤心死的,甚至还会失去了继续生存的勇气。
只要一想到这些,我的心就像被几万根尖针不断地扎着一样,痛得无法呼吸。
凝雪,你才是我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人,是我唯一的天下,只要能保护你不受到伤害,只要能令你以后的生活变得快乐,而不是充满了悲伤与绝望,我宁愿牺牲所有的一切。我宁愿从你的生命里彻底消失。
所以,我想出了这个办法。请你不要怪我。
请你……幸福地生活……
叶临风
我随着凝雪一起来到了魔教。
虽然知道她的心里现在装满的是别人,但是无所谓,我只希望能留在她的身边,能多看她一眼。只要能多看她一眼,我都会觉得幸福。
曾经有几次,无意中撞见独孤无心偷偷地咳血。而且是紫黑色的血。
我这才知道,这个拥有骇人听闻武功的人的生命现在已如风中之烛。
他见到我,要求我为他保密。
因为他不想凝雪伤心。
我只有答应她。
可是,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他,她迟早都会知道的,到那时她岂非更加伤心。
一定会有办法的。他说,一定会,我要让她幸福。
然后,他开始很平静地为自己的后事打算。
他册立冰儿做了教主继承人,同时请求杨郁之暂时留下,以帮他主持以后的局面。
处理完这些事,他才来找我。
然后他告诉我,他的生命最多剩下十天。
我一惊,那凝雪该怎么办。
“我封了她的穴道,这几天她会一直昏睡。”他说,语气平静,“然后在她将醒未醒时,你可以喂她喝下忘忧草。然后,她就会忘记所有前尘往事,然后你们可以重新开始。”
然后,他看着我说,我把凝雪交给你了,希望你能好好照顾她,给她幸福。
我再次惊得怔住,问,那你呢?
只要凝雪能幸福,我宁愿她永远忘记我。他转过头去,说,所以我要你答应我给她幸福。
然后,他很快地走了。
我知道,他不想让我看见他的眼泪。
我冲这他的背影大声说,我答应你。
然后我忍不住热泪盈眶。
第一次被一个人这样感动。
我一直以为,我对凝雪的爱是最伟大,最无私的。
因为我一直默默地为她付出,为了她的快乐,宁愿牺牲自己的幸福。
可是直到现在,我才发现他的感情比我的更加浓烈,更加无私。完全的凌驾与我的感情之上。
那样浓烈而绝望的,不惜牺牲自己一切的爱。
那样一个为了爱不惜让自己在最爱的人心目中永远消失的人。
我忽然从心底对这个并未深交的人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同情,以及尊重。
柳凝雪
仿佛是忽然就有了光。
然后我终于挣扎着从那个淹没我很久的黑暗世界中醒来。
脑中一片空白,完全记不起任何东西。
甚至是我的过去。
这让我感到说不出的恐惧。
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这是多么恐怖的事。
可是这件事就真真实实地发生在我身上。
不过我醒来时身边就围了好多陌生的人。
他们都自称是我的亲人,可是我什么都记不起来。
一个穿着一身青衣,相貌很清秀的年轻人告诉我,他是我的师兄,同时还是我的未婚夫。
他告诉我,我是在和他成亲的前几天忽然重病,医好后就变成这样的。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可是他真的对我很好。
其他的人也对我很好,于是我开始渐渐地相信他们。
可是,不知为何我总是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我好象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或者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我拼命地想,但是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几天后的一个早晨,那个自称我师兄的年轻人忽然急急忙忙地离开了。
于是我就问一直陪我的那个有两颗可爱小虎牙的女孩字他去了哪里。
他去参加独孤无心的葬礼了。她说,然后忽然捂住嘴,最后又加了一句,这个人是你不认得的。
是么?我的记忆中好象也没有出现过这个人的名字。
可是,为什么在听到他的死讯时,我的心里会感到一种说不出的难过呢。
那种从心底而起的悲伤,忽然间就攥住了我的心脏,揪住了我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