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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断作死后我成了白月光(286)

宁宁垂眸望向她满是补丁的薄衫,心下一阵怅然。

“只可惜我已经老了,眼睛看不清,什么事儿也记不住,如今又生了病,只能让阿卉出门卖画……不知我走后,这些丫头该怎么办。”

阿卉轻轻握住她手腕,温声制止道:“奶奶,不会的。”

宁宁有些迟疑:“她们……没有别的去处了么?”

“天下何处不是如此?”

老妪浑浊的双目里划过一片哀色:“女子生来卑贱,不过是男人的附庸。若她们是男孩,或许还能去工地码头帮工,然而那种干体力活的地方,哪会想要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命如蝼蚁、命如蝼蚁啊,我这副烂命——”

她说罢重重咳嗽几声,再抬起双眼时,望向宁宁的目光里带了几分困惑,对身旁的阿卉道:“这二位是……?”

“他们是今早那位哥哥的朋友。”

阿卉耐心解释,继而扭头对宁宁道:“对不住,奶奶时常会忘事。”

这是阿兹海默综合症的病况。

“哦哦。”

老妪茫然点头,又咳了几声:“等奶奶回房继续作画……趁我还能看见,多给你们赚些钱,要是往后我走了,你们连饭都吃不上,那怎么得了?”

少女握住她手臂的十指下意识一紧。

阿卉始终沉默着没有说话,只因不愿亲口告诉奶奶,其实她的视力一日不如一日,画出来的东西早就歪歪扭扭,看不清落笔痕迹;更不忍心让她知晓,那些古怪的画作已有多日无法卖出,哪怕她忍着病痛在夜里劳作一夜又一夜,所做的尽是无用功。

举步维艰,无能为力,这似乎是绝大多数贫民女子既定的命运。

鸾城之内,凶案频发、数名少女不见踪迹,至今没能得到消息。

百花深处,风尘女子一生卖笑,多的是言不由衷、命如飞絮。

深陷淤泥,无路可退,更无从反抗,唯有被强迫着接受这一眼就能看到头的人生——

然而当真无法反抗吗?

“奶奶。”

宁宁叹了口气:“能让我看看您的画吗?”

宁宁想用自己所有的私房钱买下这些画。

她本来只是存了欣赏的念头,在阿卉带领下来到奶奶房间,拿着画卷一幅幅地往下翻看,在见到其中一张时,却不由得呆愣在原地。

那是张年代久远的画作,勾勒着月下一男一女并肩而行的画面。

他们两人都穿了男装,左边的少年只露出一道消瘦背影,右侧的女孩发带被风吹散,匆匆回头伸出右手,想要将它重新握在手中。

青丝高扬,美目流盼,一双上挑的细长眼眸如同深渊,旁人只需看上一眼,便心甘情愿沦陷其中。

这张脸,她是认得的。

像极了鸾娘。

“看上这幅画啦?”

奶奶哑声笑笑:“我曾经时常见到两个小公子在深夜的花街并肩而行,这日才察觉出来,原来其中一位是个漂亮小姑娘。”

“他们俩——”

宁宁的心跳不自觉加快许多。

在所有人的叙述里,都没有提到过这个与鸾娘交情甚笃的少年,如果正是他在与之飞鸽传书——

“奶奶,您知道他们俩是什么关系么?”

“我未曾与他们有过交谈。”

老人摇头:“其中一位是如今的城主夫人,对吧?我作过两张关于他们的画像,夫人某日路过摊前,驻足许久,特意买了其中一幅——那幅是他们都穿着男装,坐在河边夜谈的背影。”

时隔多年,鸾娘再见到画作时,仍会驻足将其买下,由此可见那名少年在她心中地位颇高,或许……

甚至要远远超过骆元明。

宁宁放柔声线,继续问:“您知道画上少年的名字或身份吗?”

老人怔愣了一下。

“要说名字,”她浅灰色的瞳孔里微波轻漾,似是有些纠结地皱了眉,“我记得一男一女,那女孩有时叫他‘周’,有时又带了一个‘云’字……”

周,云。

无论把拼音声调怎样排列组合,都是宁宁从未听说过的名字。

这幅画作算是意外之喜,她刚要告诉奶奶想将所有画买下,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踏踏的脚步声响。

乍一回头,竟是其中一个女孩。

阿卉笑着俯了身:“怎么啦?”

“外面,”女孩很是害怕的模样,委屈巴巴地低下头,“外面那个哥哥……”

她是在说裴寂。

裴寂不便进入女性卧房,便在厅堂里等宁宁看画。他时常冷着张脸,手里又抱着把剑,吓到小孩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

宁宁莫名觉得有些好笑,蹲下来撑着腮帮子与她对视,弯着眼睛笑道:“觉得他很凶很吓人呀?”

女孩瘪着嘴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