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收了脚,远比同龄人魁梧的身躯晃了晃,立稳,与方萤对视。
方萤到了跟前,目光往蒋西池身上扫了一眼,又立刻收回,她手指甲快把手掌心掐出血,生生按捺着怒气,“……魏明,我以前帮过你。”
那时候魏明是个矮墩墩的胖子,说话尖声细气,没少被人嘲笑,有一回被班上几个顽劣的男生堵住,非要脱了他裤子,验一验他是不是个男的。
为了这个开学第一天为自己拿了一份早饭的同桌,方萤抓脸扯头发扔椅子,什么招数都使上了,最后自己挂了彩,也成功把他解救了出来。
所以小学最后那两年,虽然分歧不少,但魏明真心实意地跟她玩在一起,有时候还会开玩笑喊她一声“方姐。”
“阿萤,一码归一码。你要是自己有什么事让我帮忙,我肯定乐意。但是蒋西池,不行——谁让他自己犯贱!”
半年多时间,他已经跟赵善混得一身匪气,说话口气也跟混子一模一样,以前那个被人欺凌的人,摇身一变,就变成了欺凌人的人。
方萤拼起命来可以真不要命,但她从来不会主动去欺负任何人。
她的处世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睚眦必究。
方萤深吸一口气,“……我已经报警了。”
魏明与那两人飞快对视一眼。
“警察很快就到。”
被魏明喊做“刘哥”的男人脸上挂着极其腻心的笑,“小姑娘,你说报警就报警了?我告诉你,拿这招唬人,没用。”
“信不信随你,顶多五分钟……”
魏明犹豫地看“刘哥”一眼,“刘哥,要不,咱们还是撤……”
“撤个几把!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
“刘哥”松开对蒋西池的钳制,探身就朝方萤擭去。忽觉一道寒光一闪,直朝着眼睛这儿刺了过来。他迅速往后一退,却见眼前这瞧着伶仃瘦弱的小姑娘,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已,攥上了一把锋利的美工刀,刀尖离眉心已不到两寸。
他为自己的大意吓出一身冷汗,“哟,还是个狠角色!”
魏明是了解方萤的,她虽然年纪不大,虽然是女生,但打起架来有一股男生都没有的狠劲儿,她只要还喘着气,就会抓住一切机会反击,不管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
他们三个人,蒋西池和方萤两个人,还真不一定能占得到便宜。
方萤捏着美工刀的手极稳,纹丝不动,眼神狠厉冰冷,像是领地被侵占的困兽,亮着獠牙,只要对方敢往前一步,她就敢豁出一切,跟人拼命。
正这时,忽听外面一阵“乌拉乌拉”刺耳的警报声。
“cao!”
“刘哥”骂了一声,赶紧指挥魏明和另一人撤退。
那警报声响了快半分多钟才停下来,三个人也溜得无影无踪。
蒋西池咳了一声,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
抬眼一看,方萤还举着美工刀,维持着方才的姿势。
蒋西池上前一步,去扳她的手指——岩石一般的,分毫不动。
他轻轻地喊了一声,“方萤。”
方萤身体这才放松下来。
他把美工刀从她手里扣下来,刀片推回去,扔远,没入糙丛。
方萤目光缓缓移到他身上。
他白色的T恤上,一贯干干净净的脸上,被泼得一塌糊涂,散发着一股恶臭。
她嘴皮子颤了颤,片刻才出声:“……阿池。”
蒋西池强忍着胃里窒息一般的恶心之感,“……没事。”
下一瞬,方萤一步迈了过来,往前一扑,两条手臂将他紧紧箍住。
蒋西池脚往后错了一步,站稳,“……你别弄脏了。”
方萤不说话。
她自始至终没敢去细看他现在的状况,更不敢去细想这时候他是什么心情……
心里难受得一塌糊涂,这样过了片刻,她听见头顶蒋西池冷清的声音:“……没事了。”
最后一缕霞光也要褪去了,暮色侵蚀了半面的天空。
方萤想起什么,忽地松开手,奔到田径场外,靠近观众台的地方。
她挥了挥手,“阿池!过来!”
蒋西池走过去,听见一阵哗哗的水声,走过去才发现那儿有个水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