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和你的世界谈谈(40)

会议室一时陷入安静,大家都在等待聂羽峥的回复。

短短十秒,祝瑾年感觉好像过了一小时。

“我同意。”聂羽峥扬扬唇角,慢慢踱到幕布另一边。

明明同意,干嘛还叫我说两遍,哼。祝瑾年暗暗长舒一口气,刚才她还以为他要在自己重复时忽然指出什么矛盾、错误处,害她神经绷得死紧,生怕出丑。

“画中唯一的人物。”他抬手示意了一下小人的位置,“寥寥数笔,足以让我对他的精神状态下最后的结论。”

“这要怎么看?”沈子平好奇地问。

“首先看性别,接着,结构,最后是细节。”聂羽峥抽出一只笔,指向小人的头部,“性别,刚才我已分析过,这个人物没有任何性别特征,发型、衣着、身材都没有显示出‘他’是男是女,甚至,‘他’连衣服都没有。”

陈昱提出个疑问:“会不会是他画到最后觉得很烦躁,不想画那么具体?”

“注意看人物的手。”聂羽峥的笔尖点在手部位置,“不但画了手掌,连五指都画了出来。如果真那么不耐烦,不必具体到手指部分。”

“可‘他’没有身子。”陈昱不死心地追问,“只有四肢啊。”

“是的,没有脖子,没有身体,只有四肢。”祝瑾年点点头。

林睿啧啧两声,“根本就不是一个完整的人。”

聂羽峥赞赏地点了一下头,“人物代表作画人的自我认知,头部巨大,比例失调,没有颈部和躯干,就是没有‘主心骨’,不是一个完整的‘人’的形象。卢酬志能刻画手指,却没有刻画一个正常活人必须有的颈部和躯干,这是自我躯体印象丧失的反应,说明他——毫无理智可言。他囚禁卢律明时也处于这种状态,这种行为,是他内心攻击欲望大爆发的结果。”

随即,他播放了一段音频,看向祝瑾年,“这是我们离开看守所后,小志和狱警的一段对话——”

祝瑾年一怔,和大家一样,都沉下心注意听,生怕漏掉一个字。

“我爸爸非常厉害,他会七十二变,但他没有告诉我他会变成什么,我是他儿子,我都知道。那个女的是他的眼睛,她来看我就是他来看我,他以为我不知道。爸爸!我看到你的眼睛,我还能看到你的手,你的嘴,还有你!我爸爸分散开了,分得很开,他要监视我,就要变成很多人、还把自己分成很多块……”

之前在祝瑾年心里一直联系不上的两个点忽然接上了,小志是不是每发现爸爸变成一个东西或者一个人,都会画一笔,用‘正’来计数?祝瑾年想起小志的朋友说,他们一起打球时,小志总是忽然以“我爸来找我”为理由匆匆回家,或许,并不是卢律明跑到学校去找他,而是他看到了“爸爸”。

这种场景,光想象一下就觉得很恐怖。

第18章 千言万语不如一幅图(8)

音频里,狱警忽然打断了小志的碎碎念,故意问他:“你爸爸现在在哪里呢?”

“他在家里。”小志说,“就在客厅坐着。”

“一直都在?”

“当然。他每天都会坐在那里看我,他把他的眼睛移出去,自己看不见了,不能走。他的眼睛在外面,知道吗?会变,藏在我周围。其实我很自觉,我要上大学,要离开家,我爸爸不能一直分散,总有一天他都找不回来自己的身体。我一直在找我爸爸,想把他固定下来,我要弄清楚他到底分散了多少片,变成多少东西。暑假的时候,我看到好多片爸爸在家里,走来走去,一大堆,非常多,非常多。我想把我爸爸拼好,固定下来,我觉得他很累,我也很累。”

那个狱警不屑地说:“你还想把他拼起来?呵呵。”

“对,很难。”小志很困扰地回答,“我爸爸总是动来动去,走个不停,变来变去,只有睡觉的时候才比较固定。”

听了这话,祝瑾年背后有点发凉,很快又冷静下来,思考着为什么小志会有这样的幻觉。

对了……暑假,身为数学老师的卢律明会不会叫了一些学生来家里补课?而小志就把学生们全部幻视为卢律明?这就能解释在短短两个月时间里,为什么小志画的“正”字会猛然增加——以前他总是把某几个人幻视为卢律明,而在暑假里,因为临近高三,卢律明对他更加严格、监控也更多,使他的症状严重了,把一群人都幻视为卢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