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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等待刀锋已久/云泥之别(88)

作者: 她与灯 阅读记录

岳翎沉默地望着天花板,余溏闭着眼睛也没有说话。

外面天快要亮了,窗外灰蓝色的天空格外地温柔好看。

“对不起。”

两个人几乎同时吐出了这三个字。

岳翎低头看着余溏,“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余溏伸直腿,侧头看着岳翎,“我太自以为是了,没有考虑到你也有你的隐私。我承认我之前有点着急了,我怕你在林秧的公司受委屈,但我来找你的时候,却并没有想好,自己是不是真的有资格帮你。”

林秧悄悄地把双腿蜷缩起来,只从毯子里露出一双眼睛。

“余溏。”

“嗯?”

“林秧……还好吗?”

“还好。”

他这一句还好曝露了整晚手术的疲倦,但声音里透出来的温柔,却让岳翎心安。

“你真的是一个比我优秀的医生。”

余溏摇了摇头,抬头朝头顶的灯看去。

“我们不一样,人心和心脏,听起来虽然都是器官,可是心脏的每一条血管,每一个瓣膜,都是可以在开胸之后被看到的,可人心一旦生病,却必须要在看不见任何东西的情况下去修复。相比之下,我可以暂时地拖住林秧,但真正可以让她回头的人,还是你吧……”

“真正让她回头的人……”

岳翎捏紧了毯子的一角。

余溏还不知道岳翎的决定,但这句话却给了岳翎又一重勇气。

只不过,比岳翎自己给自己的勇气要残酷地多。

真正可以让林秧回头的人,只有岳翎。

“是啊,我一定让林秧回头的。”

她说完这句话,又在心里反问了自己一句,“那真正可以让她回头的人,又是谁呢。”

“余溏。”

身边的人笑了一声。

“你今天特别喜欢叫我的名字。”

岳翎没有回应他,她伸出一只手,拉起毯子遮住头。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是一个特别肮胀的人,你会怎么样。”

身边的人没有立即说话,令人心慌的沉默充盈在客厅里,岳翎闭着眼睛,像等待审判一样等待着他的声音降临。

“我可以抱抱你吗?”

“什么?”

“我说,我可不可以起来抱抱你。”

岳翎在毯子里睁开眼睛,天已经亮了,透过轻薄的毯子,室内的一切都已经逐渐开始显露出模糊的具像。

“这不算回答吧。”

“我以为这已经算回答了。”

话音落下,一只手拽住了毯子的一角,岳翎连忙抓住了与之对抗的另外一角。

但那人却没有贸然行动。

“我读大学那会儿很喜欢读一本书,叫《悲剧的诞生》,尼采写的,其中提到了两个人物,一个是日神,叫阿波罗,还有一个是酒神,叫蒂尔尼索斯。十几年前的我,一直觉得自己习惯像日神一样活着,冷静,理智,富有原则,直到在成都的那天晚上,你把我灌醉,扒光我,把我一个人丢在床上,我才慢慢开始发现,我的人生也需要来自酒神的‘伤害’。”

岳翎含糊地笑了一声。

“你说,那本书的题目叫什么……”

“《悲剧的诞生》。”

“所以,你也明白,那是悲剧对吧。”

“是啊。不光如此,很多年以后,我还读到了三岛由纪夫的《丰饶之海》,我从两个同性的角色之中,再次看到了酒神和日神的影子,最后,那个像酒神的男子病死在了他爱人所在的寺庙外,而那个像日神的男子,经历了天人五衰,最后也消亡了。在我眼中,这是悲剧,但这也是唯一的结局。我会爱上你,是因为我根本不认可那个麻木了快三十年的自己。事实上,也是帮了我,你让我不再恐惧下雨天,不再忍受那种无名愧疚的折磨。你让我犯错,受伤,也让我直面我自己的内心。”

自从认识余溏,岳翎从来没有听过他讲这么长的话。

“为什么,我听你说这些话会这么难过呢,说得我就快要把你毁掉了一样。”

“再跟我做一次爱吧。”

岳翎浑身一颤,手指和脚趾同时抓紧。

“你疯了吗?”

“我不扒你,我可以一直闭着眼睛,让你扒光我。”

男女情感的意义,终于在岳翎严丝合缝的自我防卫线上显露出了一点点具像。

她顺着这句话,想起现在仍然存在她手机里的□□。

各种角度,各种方位,各种姿势,毫无美感。

这无疑是她给余溏的伤害,可是,他现在坐在她的身边,诚恳地告诉他,他需要这种伤害,并且,同样的伤害,他还像要第二次。

“你还是个处男你知道吗?”

“啊?”

“成都那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只是脱(和谐)光了你,拍了你的裸(和谐)照,用来威胁你哥。你还是你,我也还是我,并且,我这一辈子,只能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