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柠檬香蜂草(30)

秒针滴答滴答地显示着时光的流逝,在包小楼心里,一秒像是有一年那么长。面对母亲的自杀,她感到心力交瘁,然而又无能为力。她究竟要把希望寄托在谁身上?医生?还是有心离去的母亲?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挺年轻的医生从抢救室出来,刚刚摘去口罩,就向包小楼走过来。包小楼见他的脸上一种遗憾的表情,自己感觉也快晕倒了,双手心里尽是冷汗,只盼着奇迹发生,能听到一点好消息,哪怕是“你的母亲还在抢救”,至少证明,母亲还没有离去。那个医生调整一下,然后说:“很遗憾,我们抢救了很久,由于连女士一心离去,割脉之前还吞食了大量安眠药,我们已经尽力了,可是仍然没能挽回你母亲的生命。”

熟悉又残酷的说辞,在电视里经常出现,屡见不鲜,看电视的时候不会有什么感觉,等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才知道这是世界上最恐怖的话。

原来悲伤到了极至,是连眼泪都留不出来的。包小楼冲进抢救室,看见医生护士都站成一排,他们身后,是一副盖上白布的身体,白布边缘,还留有暗红得近乎黑色的血迹。包小楼颤抖地掀开白布一角,又猛地盖上,眼泪终于狂涌出来,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双手紧紧抓着白布边缘,关节泛着死白色。

“包小姐,请节哀。”一个年纪稍长的医生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连女士离去之前,重复念着一个诗句,我想一定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包小楼抬起头,泪流满面地看着医生。

医生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示意她一定要坚强,然后才说:“连女士念的那个诗句是——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包小楼在那一瞬间完全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的母亲当年出生于一个书香世家,却给自己起了这么一个不算很有文化的名字,原来这句诗里,有这么隐晦的含义。

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她的亲生父亲,竟然就是岳明忠!

她的母亲死前最记挂的两个人,同时也是这一辈子最记挂的两个人,一个出现于诗句前,一个出现于诗句后,连妤苦苦守了那么多年,还是在最后一刻将多年的秘密全盘托出。

☆★☆

在键盘上跳动的手指忽然有那么一瞬间的停顿,席倾城看了一眼手机,一条来自母亲的短信跳入眼帘:“方便吗?给我来个电话。”席倾城左右看看,离开座位拨通席母的电话。“妈,什么事?”

“倾城,我看你赶快过来帮我吧,最近业务好多,涉及资金数额太大,我不敢交给现在的特助去做,因为他手上有一些资金去向不明,我有点不放心。”席母在电话那头的口气略带撒娇和抱怨。

“你放心我?”席倾城的脸上漾开一丝笑容,“就不怕我搞砸了你的生意?”

席母也笑,说:“你早一点过来也好,在我这里先学着,你在那边做的只是和你专业有关的数据维护,学不到管理一个公司所需的知识。”

“我再考虑,尽快给你答复。”席倾城敷衍道。

席母撒娇的口气又来了:“居然给我打官腔!”

部门经理从办公室探出头来说:“席倾城,总裁快来巡视了,你打完电话赶快回来!”

“呵呵,我先挂了。”席倾城刚挂下手机,准备回办公室,苏荃琳的电话又风风火火地来了,他诧异地接起,问道:“荃琳姐,怎么了?”

“不好了——”苏荃琳省去了昵称“倾城弟弟”,粗着嗓子说:“小楼家里出大事了!”

席倾城的双眼蓦地瞪大,只听苏荃琳接下去说道:“她母亲去世了,现在她在医大附属办手续,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像快要死了一样……”

“怎么会这样?!”席倾城提高声调。

“席倾城,快回来,总裁来巡查了!”部门经理拉住他的袖子,作势就要把他往办公室里拖,席倾城手臂一甩,他就忽然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倒在地,目瞪口呆,指着席倾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楼的母亲为什么忽然去世了?”席倾城无视部门经理无声的指责,一心要把事情问个清楚。

刚好听见这句话的岳明忠如同被雷击中一样,快步上前,部门经理误会了他的意思,马上哀叫着抱怨:“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么没礼貌!居然敢动手殴打我!”

岳明忠同样无视他,走到席倾城身边,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悲伤。

“好,我马上去医院!”席倾城把手机往口袋里一塞,刚转身就被岳明忠拉住,他愣了一下,想把自己的手臂抽出来,就见岳明忠死死拉着他,沙哑而颤抖地问:“你刚才说……小楼的母亲……她、她怎么了?”

席倾城又愣了一愣,只听岳明忠激动地问:“你快告诉我!小楼她妈怎么了!”

“她去世了。”席倾城回答,挣脱岳明忠的手。

“连妤……连妤!”岳明忠右手握成拳头,狠狠敲着自己的胸口,一张脸上忽然老泪纵横,“你怎么就这样去了……我还没来得及……还没来得及见你一面……”

转身走开好几步的席倾城停下,疑惑地回头:“岳总,你认识小楼的妈妈?”

岳明忠抬起头,几步跟上去,“我们一起去医院,好吗?”

“……好。”席倾城微微皱了一下眉,但还是和岳明忠一起进了电梯。

还坐在地上的部门经理几乎晕厥,咬牙切齿一会儿后,又不得已灰溜溜地爬起来,一边拍身上的灰尘,一边咒骂着席倾城。

☆★☆

黑色宝马奔驰在繁华的街道上。

一路上,岳明忠一言不发,席倾城看了他好几眼,最终问:“岳总,你和小楼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岳明忠的双手又不禁握成拳头,最后才开口道:“如果我没认错的话,小楼……是我的女儿。”

席倾城暗吸一口凉气。

“我这辈子只爱一个女人,就是小楼的母亲连妤。”岳明忠的眼眶又湿润了,“我去苏州读书的时候遇见了她,她很有才华,出生在一个书香世家,后来败落了,她上不起学,却经常来旁听,我们就这样认识了。我们当时很相爱,我说,等我毕业了,就把她娶回去,可是,我对不起她……”

席倾城想起岳明忠对包小楼热情的态度,忽然明白了他的用意。

“家里让我毕业之后先回去一趟,我就回去了,等待我的却是一场已经订好的婚礼。我的反抗没有作用,被逼着成了亲,关在新房里几天几夜出不去。我得回去啊,因为我知道连妤一定怀孕了,就等着我娶她呢!谁知,当我终于被放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嫁给别人了。我恨她,可是后来还是去找她了,那时小楼已经十岁了吧,我一听‘小楼’这个名字,就知道她是我的女儿——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连妤的用意,我怎会不知?我当时执意要离婚,可是家里不让,我现在的妻子回娘家告状,不知道说了什么,她几个哥哥说是要去找连妤算账。等我再去找她们母女二人的时候,她们搬走了,我再也找不到她们了……”(雷!!!)原来她们母女忽然搬走,是因为岳明忠!可是,包小楼为什么就失忆了?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所以当她想起来的时候,才会那么失常,席倾城暗自思忖着。

“连妤她……连妤她……”岳明忠已经哭得像个孩子,一点也不像平时高高在上的他,“只要她活着,只要她跟我说一声,我还是会立刻离婚,和她在一起!都怪我,一心只想着慢慢来,先将小楼照顾好,再让她带我去找连妤……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席倾城的心中忽然闪过一丝悲恸,他何尝不是想慢慢来?慢慢还掉自己欠吟吟的人情,慢慢让包小楼接受自己,慢慢,慢慢……也许,爱情是经不起等待的,像手心里捧起的水,捧得越久,流掉越多。

☆★☆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的时候,包小楼刚刚挂上电话,前一秒,她做了两件事,一件是预定去南部非洲的旅行,另一件,就是辞职。她需要离开一阵子来平复自己的心情,然后换一个工作,做些自己不熟悉的事,让自己忙一点,不要想那么多东西。

席倾城走近,还没等他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包小楼就冷漠地避开了。抬眼,见岳明忠站在自己面前,想开口说些什么,包小楼打断他:“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

岳明忠悲痛地望着她,又不知道要如何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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