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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着猫的童话(29)

“袁先生,你知道什么叫‘交换’吗?”古以笙双手cha进白大褂的口袋里,背光站着。

“交换?什么交换?”袁行剑一脸迷茫。

“欲得之,必先予之。”

袁行剑当年是文学院出身,不可能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但知道意思,并不代表他能体会其中含义。在他的字典里,没有“给予”和“付出”两个词,他的脑中写满了“利用”和“权力”。到头来他又得到什么呢?

古以笙没有多解释什么,离开了病房。他多少能了解一些袁行剑的事,从其父母口中、凌芊口中和袁行剑平日里的表现中。比起袁行剑那强烈的成功欲望,自己可能的确是一个“胸无大志”的人,然而事实却是,人有了欲望,就会变得贪婪。“纵是千年铁门槛,终需一个土馒头。”古以笙想,袁行剑追求的东西真的有用吗?为了他所谓的“出人头地”,他失去的一定比得到的多,男人的尊严、女人真心的关怀甚至于除了成功荣誉之外的所有东西。古以笙的心里,一直藏着那句话:有淡泊之人,如陶子者,一尘不染,一片冰心。人不可能像陶渊明一样隐居,必须在这复杂的社会“入世”,但是,凡追求心境平和之人,都有一颗“出世”的心。

手术室外,凌芊一脸无奈又烦躁地走来走去。她不知道今天怎么这么倒霉……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放学以后,在她骑车回家的路上,一个孕妇走在她前面,她刚从孕妇的身边骑过,就听身后“嘭”的一声,回头一看,那个孕妇居然倒在地上!她停下来,不知道该不该过去扶,后来,她受不了良心的折磨,停车跑过去一看,那个孕妇面色青紫,双手紧握,双臂屈曲,身体强烈抽动着,凌芊吓了一跳,有点不敢靠近,很想就这么走掉,可是路边的行人又发挥了中国人“看客”的本质,纷纷围了上来。凌芊进退两难,站在原地犹豫着。忽然听见有人说什么“撞了人还不送医院”之类的话,大吃一惊,她很想为自己辩解,可是现在这种情况解释就是掩饰。凌芊蹲下,推推那个孕妇,可是她好像没有感觉似的,不停地抽搐着,凌芊发现她居然咬着自己的舌头,都流血了。凌芊赶紧掏出手机拨了120急救电话,等她挂掉电话的时候,发现孕妇已经昏迷了。凌芊看她那么大的肚子,一定都七八个月了,这么一摔,该不会……凌芊不知道现在该离开还是留下。她把自己的车推到路旁,发现人群对她指指点点,无奈,她锁好了车,又回到孕妇身边,等着救护车的到来。救护车来了之后,凌芊本想离开,可是人群又在那里议论纷纷,有一个人居然大声说“撞了人,你怎么能走!”之后居然十分有正义感地逼着她一起去了附近的医大附属医院。

这就是凌芊为什么会在医院的原因。

那个孕妇的丈夫和母亲和弟弟赶到之后,一致认为就是凌芊撞了人,现在都在手术室外,焦急地等着。这几个人似乎是外地来打工的,cao着一口怪腔怪调的普通话。孕妇的丈夫忽然站起来,拉住走来走去的凌芊,凶神恶煞地说:“要是我老婆孩子出了什么事,我饶不了你!”

“不是我撞的,我只是从她身边骑过去,碰都没有碰到她……”凌芊急于辩解,却被孕妇的母亲狠狠推了一下,背一下子撞到墙上,差点没把脊梁给撞歪。

“怎么现在的人都这么没素质啊,撞了人还不承认!我的女儿啊——”老妇人张大嘴叫嚷着,丝毫不把手术室外的那个大大的“静”字放在眼里。

“我真的没……”凌芊大喊冤枉,早知道她就骑车走了,理都不理倒下的孕妇,也不会招来这样的祸患。她回想那个孕妇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被撞倒,倒像是——她在电视里看过,那样子的抽搐,分明就像是癫痫。

一个医生从手术室里走出来,孕妇的家属都围上去问情况,那个女医生说:“早产了,但是孕妇情况很危险,我们要实行剖腹产手术,家属来签个字吧!”

孕妇的母亲在签字,那个丈夫更加凶恶了,指着凌芊的鼻子,“哼!你别想走!老子快40岁了才有孩子,你却给我撞出个早产来!等我老婆生完孩子,老子再跟你算账!”

“我没撞她!”凌芊气得要死,冲他大喊。这年头真是不能学雷锋,做了好事还要被冤枉,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家都愿意当看客了,即使看见临死的老人倒在路边也没有人去扶一下,帮忙打个120还要偷偷摸摸,有时候连个打急救电话的人都没有!原来,当看客才是明智的选择——不会为自己惹上这样的麻烦。

“你还敢不承认!”那个男人十分火爆,居然已经扑上去抓住凌芊的头发,还好护士拉住,叫他安静,不然凌芊的头就要和墙壁接吻了。

虽然之后,孕妇的丈夫没有再对凌芊动手,可是家属们开始用话语攻击凌芊,仿佛把几辈子没有骂出来的脏话都用上了,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凌芊有一种掉进万丈深渊的感觉,很无助、很害怕。

下次再不管闲事了……凌芊这么想着,强忍着想哭的冲动。

“你给我把医药费给付了!”孕妇的弟弟忽然揪住凌芊,“住院的费用也给我留下!否则我叫警察抓你去坐牢!”

凌芊简直就要崩溃,她竭力挣脱孕妇的弟弟,咬着牙不说话。

几个家属看了她一会儿,坐回椅子上等。还不时用眼睛监视着她,他们就这么僵持着。

凌芊猛然想起,古以笙是在这里上班的。她找到一个护士,“请问一下,古以笙在吗?”

“古什么?”护士看上去并不太认真。

“外科的古以笙,他下班了吗?”她现在多么急切地需要他……“外科的……”护士叫了另一个护士,问了几句,然后告诉凌芊,“在做手术,就在隔壁那间手术室。”

貌似有救了……凌芊稳住自己的情绪,希望古以笙快点做完手术。

刚才那个女医生又出来,告诉家属说:“胎儿发育情况很不好,恐怕活不了,节哀……产妇血压过高,我们正在抢救。”

“什么?!”几个人一起叫起来,孕妇的丈夫非常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孕妇的母亲在问过胎儿的性别为男性之后也大叹,几个人的目光忽然射向凌芊,让凌芊浑身一抖,向后退了几步。她很怕他们会扑上来,把她痛殴一顿,那她一定死惨了——现在看来,他们好像很有可能这么做。

隔壁手术室的门大开,一个病人被推出来,凌芊像找到救命稻糙一样寻找古以笙的身影,还没等她找到,就被孕妇的丈夫一把抓住,一掌向她挥来,她脖子一缩,没被打在脸上,头却挨了一掌。她终于大哭出来,推着孕妇的丈夫,还狠狠踹了他一脚。

从手术室走出来的古以笙被这一闹剧吸引,定睛一看,凌芊居然是闹剧的主演人,而且还……哭了?他顾不得脱手术衣,一步上前,把凌芊护在身后,“怎么回事?”

“这位医生,你别管她!臭娘们撞了人还不承认!”孕妇的丈夫大声斥责,虽然普通话说得不太标准,但还算能听懂,“现在害老子没了孩子,老子非教训她一顿不可!”

“我没有……”凌芊哭得更大声了,“明明就是我把那个女的送到医院的,他们就说我撞了人……”

“在手术室外吵闹,会影响里面的医生。”古以笙轻揽着凌芊,对孕妇的家属说。

“不行!一定要在这里把话说明白!”孕妇的弟弟开口说,“你把我姐姐撞得孩子都死了,一定要负责任!赔钱!先拿两万出来!”

“我没有撞她,古以笙……”凌芊拉着古以笙的袖子,眼泪汪汪的,“我走到那个女的身边的时候,她像癫痫一样在抽搐,我叫她,她都不应,我才打120的,我根本没有撞到她……是她自己摔倒的!”

“你居然说我女儿自己摔倒!”孕妇的母亲瞪着凌芊,冲过去把她从古以笙身后拉到前面来,正要给她一巴掌,古以笙又挡在凌芊前面,“给我安静一点!”一向给人平和感觉的他居然用了命令式的口吻,眼神也变得很犀利,“再吵就出去!”

几个家属不说话了,都用杀人的目光盯着凌芊。凌芊也没有再说话,只是不停地哭。她这是欠了谁的啊,好好的把孕妇送来医院,还要被家属敲诈几万块,这就是所谓的“无妄之灾”,以后真的不再管闲事了,就算看见人家快死了,她也不救了!

“别哭……”古以笙转向她,轻拍拍她的头,然后脱下手术衣交给旁边的护士,然后问她要了张纸巾,为凌芊擦着眼泪,“你刚才说癫痫?到底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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