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与桥(106)
回忆涌来。
我说:“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在你家玩,手上戴了好多阿姨的戒指,掉在地上一个,你捡起来帮我戴在无名指上。”
他一愣,恍然一笑:“原来,原来你竟然记得……”
我紧靠他怀中:“你说‘别弄丢了’。”
他深一口气:“不会丢的,因为……一直都在我这儿。”
……
“……这枚戒指就是当时那个。”
……
“怎么哭了?”
我的眼泪不断溢出,整个人抖的不成样子。
他低头吻过我的泪痕,牢牢抱紧我。
“要不我再买一个新的?”
我摇头,把手放到他掌心:“不知道合不合适……”
他拿起戒指,说:“我找人改了……看你抖的……”
指环穿过无名指,落在指根,好似环住了一生。
我哭得不能自已。
冬夜苦寒,但是两颗心相互依偎,温暖无比。
第45章
本来要去民政局,此刻车却开进了医院。
我困惑不解。
贺折解释说:“先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
“到了就知道了。”
他紧攥住我的手,似乎有些紧张不安,出了一层汗。
我心里惴惴的,跟着他坐上电梯,再出去时手机响了。
“喂。”
“乔边,我是季节夏。”
我一愣,停下了脚步。
贺折疑惑地看着我,没等我问,那边急切地说话。
“我好不容易躲开了顾游弋的视线,你现在在哪儿?我有事要跟你说,很重要,跟贺迁有关,是钟翊那件事”
我听着发愣,说了地址。
贺折问:“怎么了?”
我恍惚地望着他,目光散乱:“是夏天,她有急事,是关于贺迁的。”
贺折眼里情绪复杂。
“正好,你先跟我来。”
脚步变得凌乱迅速,一向沉着镇定的贺折,此刻焦躁不安。
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他面朝我们,脸色很差,眼底发黑。
“钟泉?要见的人是他?”我心里打怵,问贺折。
他没有回答,眼中沉暗,拉着我走近。
钟泉很快将视线从贺折身上移向我,他的目光极为混乱,眼里有血色,不言不语,沉默着只是看着我。
我抓紧了贺折的手。
贺折叹口气,说:“进去吧。”
钟泉点点头。
接着门打开,入目是满屋子的雪白。
人影错开,我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贺迁。
她笑起来,声音很弱,然后叫我的名字。
“乔边。”
每当回忆起贺迁,就像重新喝一杯毒酒。
毒酒艳丽美味,却藏着致命的危险,她跟它一样,太过浓烈,在极端边缘游走游荡。
现在的她,如同花蝴蝶被拆去翅膀,洗掉色彩,形销骨立。
我背过身,不敢再看。
“乔边,你来……”
我听见她叫我,贺折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走过去坐下,泪眼模糊地看着贺迁。
昔日炽烈如火的人已经不复存在,身心双重折磨之下,她瘦骨嶙峋,几乎是奄奄一息。
她的手伸在被子外面,我看清了她手腕上暗红的疤痕,增生堆积在伤口处,像是硬生生从身体的裂缝中扯出血肉。
我心里震痛。
我弓起背,低下头捂住脸。
贺迁说:“听说你出事,我连夜赶回来,本想陪着你,无奈我自己不争气,飞机坐了太久身体吃不消。”
我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你不应该回来的……”
她看着我。
“一直以来,谢谢你乔边,没有你,我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无数个不想再活下去的时候,你拉了我一把,我有时觉得你真太讨厌了,跟着我看着我,陪着我疯,陪着我闹,就是不让我从痛苦中解脱。”
“没有人比你更缠人……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我……”
“这些年我一直神智不清,话也说不了,清醒的时候很少,上次清醒还是要去寻死,可惜你不在,没有拉住我……”
她手指纤细苍白,我不敢用力,怕会折断。
她说:“我时间已经不多了,趁着还清醒,有些事早应该说明白。”
我一愣,立刻意识到她要说什么。
贺迁声音微弱,她伸手触碰到我脸上的泪,颤巍巍地抹去。
“乔边,已经足够了,以后不用再替我受罪。”
“我哥他们……全都知道了。”
……
啊……
啊?!
一瞬间,似乎血液栓塞凝固,神经停止联结,夺去了人的五感。
我听不见,看不见,悬浮在空空荡荡的世界里,那世界是死水深潭。
我闭上了眼睛,耳膜鼓起,被闷到水下,水流顷刻间堵塞口鼻,然后钻进脑子,窒息的晕眩随即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