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与桥(86)
有人在劝,有人叹气,有人扯拽着我。
我腿上发软。
林阿姨松开手,我撑不住跪到地。
能说什么?解释什么?我只能哭着道歉。
我想起了妈妈。
她会像林阿姨一样护着我吗?
她愿意拉我一把吗?
她看到我这副模样,会不会有一点心疼?
可闭上眼全是她离去的背影。
她不会。
往后的事情混乱模糊,我靠墙坐在地上,和他们相隔很远。
程洵和生死只有一线之隔,我多想把他从那边拽回来。
我多想说:“你快好起来,你想要什么我都给,我跟你走,你去哪儿我去哪儿,我会忘了贺折,我会用力爱你,求求你你快回来吧。”
“出来了!”
纷乱的脚步声响起。
我坐麻了腿,起不来。
他们簇拥而上,听不到医生说什么,程洵就躺在那张病床上,被慢慢推来。
谢如岑到我面前,说了一番话。
我只听清了三个字“没事了”。
我站起来,看着程洵靠近,紧张的心吊在喉头。
很快又很漫长的一瞬间,他微微睁着眼望向我,唇畔轻抬一点笑意。
我想起了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他问道:“你是哪个学院的学生?”
我称他一声老师,两个人的命运便纠缠在一起。
病房里程家人守着他,我枯坐在外面走廊里。
一些人陆续走出。
我缩着,想把自己缩到不被人看见。
这时,面前站定一个人,我从掌心中抬头,看到林阿姨。
她视线搁在别的地方,叹了口气,眼底是痛苦、倦意。
“程洵要见你,你去看看吧……”
我一愣,立即站起,脚下麻木,晃了一晃才站稳。
“谢谢阿姨……”我哑着嗓子。
她抓住我胳膊,恳求的目光注视我,说:“哪怕是先骗他,也不要让他难过,我求你了……”
她五指紧扣,似乎要攥出血痕来。
“好。”
房间里,程洵闭着眼睛躺着。
鬼门关走了一道,他回来,面容憔悴,唇色惨淡,像一块易碎的玻璃。
他听到声音微掀眼帘,叫了我的名字,说:“我还以为刚才是幻觉。”
我摇头,伸手轻覆到他掌心。
“抱歉又让你来看我。”
我泣不成声:“先好好休息,等身体好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他笑一下,轻皱眉头:“想你做的菜。”
我跟着也笑,说:“好,什么都行。”
“我想起来,有一句话,我一直想说却没有说出口。”他微微扭头好看清我,“再不说,我怕没有了机会。”
我望着他。
“你不要笑我。”
“不笑。”
……
“我爱你。”
……
时间空了一秒,心跳跳乱一拍,我俯身埋头在膝盖上,从齿间挤出沉闷的一声。
“嗯。”
……
程洵睡去了,我待在医院没走。
时间一点点推移,我身边的座位不断有人来,有人走,渐渐的透出白日的热闹。
这份热闹是医院独有的,带着焦虑不安和苦涩。
我按开手机,屏幕上还是那个名字,那段号码。
“钟泉”
该是时候解脱了……
我按下拨通键。
电话始终无人接通。
再多打一遍,有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喂。”
“乔边。”是贺老的声音。
他问,“有空见一面吗?我有些事想问你。”
我回答在医院,走不开。
“没关系,我过去,到了给你打电话。”
“好。”
我望着屏幕出神,最终也没有再拨通钟泉的号码。
车停在医院对面,我紧走几步过去。
贺老看了我一眼,让司机开去附近幽静的地方,谈话却还是在车内。
“程家那孩子怎么样了?”
“脱离危险了,还在观察。”
“那就好。”贺老叹口气,“打小没遭过罪,如今碰上飞来横祸,元气大伤,要恢复好估计得需要很长时间。”
我点头,讲述了当天发生的事和我的推测。
他倒并不意外,说:“这事儿不好办,没有证人,单凭你一人之言,说明不了什么。”
“程洵险些丧命,再这样下去,怕下一个就是我。”我低头看着手背上的青色血管,把话摊开,“我准备告诉钟泉了,您别怨我,我只是不想再有人把命搭进去。”
他身形一动,抬起胳膊抵着窗沿,冷笑了一声:“你觉得他会信吗?没有证据,你的一面之词只会是个笑话。”
我一愣,稍作琢磨,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被钟泉无休止的报复,贺老乐见其成吧,因为只要没有我,真相就能湮没,所以他不会插手,还有可能到时反咬我一口。